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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血歌 第十六章 山雨欲来,风紧

赫伯勃勃不屑的扫过阴雪歌。

阴雪歌身上的服饰,表明了他的来历。阴家宗学的学子,一鼎之力都没达到的废物,不值得自己注意。

赫伯家主修七品《浊浪诀,赫伯勃勃资质甚佳,开通五十五窍穴,每一窍穴为他增加九钧之力,他凭空增加六鼎力量。

手持符文长矛,以气御兵,六鼎之力可杀人百步之外。

路边站着的阴雪歌这样的宗学子弟,长矛刺出,十个八个串成一串,堪称壮观。

想到不屑处,赫伯勃勃甚至连冷笑的lì qì 都不愿意浪费。不开窍穴,不炼元气,总归蝼蚁。对于蝼蚁无异的阴雪歌,他望了对方一眼,已经足够给他面子了。

作为赫伯家最近千年最杰出的天才,家族倾尽底蕴培养的天才,赫伯勃勃本不该这时出世。

他应该隐藏在家族祖地中潜心修炼,等他修炼到了太上老祖那级别,再横空出世震惊天下。

天不遂人愿,他ú nài 带人赶赴西疆,接应了一批珍稀物资返回渭南。在西疆时,他在几位家族执事长老的配合下斩杀千年恶蛟,并且幸运的在蛟龙巢穴中,找到了被恶蛟囚禁的一条龙鲤。

龙鲤啊,对于修炼水属功法的赫伯勃勃而言,龙鲤的价值无法估算。

龙鲤啊,天地瑞兽。拥有一条龙鲤,这是上品豪门子弟才有的待遇。

赫伯勃勃忍不住又往龙鲤身上望了一眼,阴雪歌站起身来,一言不发抓出烈风弩,一支符文三棱透骨箭搭上弓弦,对着他的左肩射了过来。

符文箭矢飞行速度是普通箭矢一倍,穿透力是普通箭矢三倍,杀伤力耸人听闻。

‘当啷’巨响,赫伯勃勃手中长矛一振,鹅蛋粗细合金矛杆挡在身前。箭矢险险命中矛杆。溅起几点火星后,斜斜擦着他的肩头飞过,深深没入了依旧有点泥泞的路面。

猛不丁被人狙击,赫伯勃勃心头怒意暗生。

抬眼望了阴雪歌一眼。看着他身上鲜明的阴家宗学的标识。一个‘斩’字已经到了唇舌边。但是赫伯勃勃却硬是无法说服自己,将那个字吐出来。

杀一个阴雪歌容易,但是杀了他的影响如何消灭?

这小子。会是阴家的探路石子么?

周边赫伯家战士拔出了兵器,怒视阴雪歌虎视眈眈,只要赫伯勃勃一句话,他们就一拥而上,将阴雪歌剁成肉酱。

旁边jiù shì 渭河水,热腾腾肉酱丢进河里,渭水中的鱼儿可是有福了。明年这时候,渭水河中,肯定会多出几条大鱼来。毕竟是淬体的武士,他们的血肉对鱼儿可是大补。

收起烈风弩,阴雪歌丝毫不惧的看着剑拔弩张的赫伯家人。

他向赫伯勃勃勾了勾手指,很是平静的向他笑了笑。

“将那龙鲤给我,或许,我可以留下你的性命。”

雕刻了无数符文,防御力堪比郡城大牢的鸟笼中,通体玉色,唯独须子呈银色的龙鲤猛地睁开眼。他吐了几个水泡,身子轻盈的飘了起来,透过鸟笼向阴雪歌望去。

他看到了阴雪歌,双手抱在胸前,笑得风轻云淡的阴雪歌。一人一鱼的目光对了一下,然后急速分开,都biǎo xiàn 得若无其事,一如事实那样,他们在过去的十六年零两个月的生命中,他们从未见过。

龙鲤的胸腹之间生了两对透明的鱼鳍,宽大的鱼鳍柔软而坚韧,犹如云片一样轻盈舞动。

龙鲤轻轻的挥动着鱼鳍,点点水花凭空凝聚,他的身体下方就多了海碗大小的一口清泉。龙鲤的身影倒影在清泉中,他摇了摇尾巴,凝聚出来的清泉就化为水云,将他的身体团团裹住,就露出了一张嘴巴。

几个水泡从鱼嘴里喷出,慢慢飘了上去,撞击在鸟笼上,炸成了粉碎。

赫伯勃勃笑了起来,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饶我性命?”

“你要我的龙鲤?”

“你可知道,在齐州城内,一条龙鲤价值几何?”

阴雪歌摇了摇头,龙鲤很罕见,价值很高昂,他还真不知道龙鲤值多少黄金。毕竟传说中,这种神奇的生物活到足够的年头,修为到了,就可以化龙飞升。

龙,神兽,一条真正的飞龙,可以翻卷四海,可以横行人间。

人间各大国朝,都有传说中龙鳞、龙筋、龙骨、龙角制成的法符重器。一枚龙鳞的价格,折算成黄金,大概在百万两上下。龙鲤并非成年的龙,但是他们可视为没有孵化的龙蛋。

一颗龙蛋的价值,显然又要比一枚龙鳞高出许多。

所以这条龙鲤,起码价值百万两黄金以上,堪比阴家这样的七品世家近百年的所有结余。

只不过,阴雪歌见到这条龙鲤后就知道,这条龙鲤注定是他的,和赫伯勃勃没有guān xì 。

“总比不过你的命值钱。赫伯勃勃是吧?”

“打个赌吧。我射了你一箭,你总要报复回来,否则你会成为xiào huà 。”

手指向赫伯勃勃勾了勾,阴雪歌冷酷的笑着。

“渭南阴家,渭北阴家,春狩大祭,欢迎各家十八岁以下青年参与,生死由天。”

“有种的话,渭南四绝岭内,我等你来。”

仰天笑了三声,阴雪歌撒开大步向渭南城狂奔而去。

赫伯勃勃和一众族人面色怪异的看着阴雪歌,直到他冲进了城门,还没回过神来。

过了半晌,赫伯勃勃才回头看了看鸟笼内云遮雾掩的龙鲤,不由得连声hē hē 大笑。

“查清楚。这小子是阴家什么人。难不成,我碰到了阴家藏起来的盖世天才不成?”

“顺便给阴家家主,是叫做阴九幽的?给他说,我会在阴家春狩大祭上,猎杀此子。”

不是‘搏杀’,而是‘猎杀’。

‘搏杀’的话,双方是公平的正面对战,可谓搏杀。

而‘猎杀’,这意味着赫伯勃勃完全没把阴雪歌当做同一个层次上的对手。他的语气很轻蔑,很不屑。有一种积年的老猎人用强弩duì fù 兔子一样的轻松、愉快。所以他用了‘猎杀’zhè gè 词。

在他面前,阴雪歌只能像是兔子一样逃跑啊。

为了增强说服力,或者说为了震慑道路两边那些肆无忌惮的,来自渭南郡各家的耳目探子。赫伯勃勃长啸一声。他双手掌心一道水汽喷出。丈八长矛上的蛟龙头颅被弹飞十几丈高,丈八长矛带起一道寒光激射百步之外。

路边有一块界碑,上面标注了距离渭南城门还有三里。

界碑用黑纹墨钢石铸造而成。这种石头坚硬无比,寻常淬体武者用大刀阔斧猛击,也无法留下半点痕迹。哪怕历经数万年风霜雨雪,黑纹墨钢石铸成的界碑也没有半点儿变化。

丈八长矛带着凄厉破空声一闪而过,厚达尺半的界碑一击洞穿。

长矛一震,犹如狂蟒摆尾,高七尺的界碑就轰然断裂,炸成无数碎块。

“嘿,嘿嘿!”

路边那些耳目见得赫伯勃勃有意立威,他们纷纷冷笑,转身就走。

这些耳目做渔农耕樵各种打扮,但是现在他们丝毫不顾自己的职业装束,纷纷快步向渭南城狂奔而去。

阴家阴雪歌,正面挑战赫伯家赫伯勃勃,当众射了他一箭,依《律,二者约斗已成定局。

渭南郡中,各家各族都很好奇,阴家想要做什么?阴九幽是有意让zhè gè 小娃娃送死不成?

一刻钟后,阴家宗学,化龙池边。

阴九幽瞠目结舌看着肃然跪坐的阴雪歌,脑子里一片空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zhǔ dòng 邀约赫伯勃勃,参加春狩大祭?”

阴雪歌深深点头,目光狂热的看着阴九幽。

“春狩大祭上,除开渭北阴家九十八人,我还要斩杀赫伯勃勃。”

阴九幽呆滞半晌,然后大吼了起来。

“你疯了?赫伯勃勃在城外御兵一击,看他声势,起码已开辟五十处窍穴。”

“若非如此,他也不能斩杀一条千年蛟龙。”

“你只是刚刚达到一鼎之力,你一个窍穴都没开辟,天地元气尚未入体。”

“你如何,如何能和他厮杀争斗?”

阴九幽气得嘴唇不断发青发白。刚刚阴家庄园那边,才传来了诸多太上、长老的消息,他们都非常欢喜阴雪歌,觉得这娃娃重视血脉亲情,值得大力栽培。

他还没想好要如何大力栽培阴雪歌,他就约斗赫伯勃勃,这和自杀何异?

阴雪歌看着阴九幽,朗声高呼起来。

“家主,小子如此做,总有小子这样做的道理。”

“赫伯家大队人马自西方而来,他们到底来自何处?他们炫耀武力,意欲何为?”

“渭南城中,从未听说赫伯勃勃的名字,他小小年纪,却开辟了五十处窍穴。”

“此等精英突然暴露人前,赫伯家究竟想要做什么?”

深吸一口气,阴雪歌组织了一下言辞,jì xù 说了下去。

“不管赫伯家想要做什么,赫伯勃勃总是关键的节点。”

“无论小子在春狩大祭上杀了他,或者被他所杀,赫伯家总有应变的手段。”

“牺牲小子一条命,打乱赫伯家的布局,哪怕只是能让本家窥见他赫伯家一点蛛丝马迹,小子的命也值得了。”

阴九幽张大嘴,呆呆看着阴雪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化龙池内,几条锦鲤轻轻的跳出水面,发出清脆水声。

有长风吹过,化龙池边松柏摇曳,竹影千条,配合池中绿水森森,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饶是阴九幽修为精湛。也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好,好,好,想不到我阴家,居然还有你……”

深吸一口气,阴九幽控制住了jī dòng 的情绪,迅速huī fù 了平静。

凝视阴雪歌,阴九幽缓缓点头,罕见的伸出双手,握住了阴雪歌的手掌。

“春狩大祭。活着回来。你能活着回来。于阴家,jiù shì 大功一件。”

说这话的时候,阴九幽都觉得很违心。

他不觉得阴雪歌能活着回来。但是一如阴雪歌所言,只要赫伯勃勃参加春狩大祭。那么赫伯家总会要做点什么。四绝岭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赫伯家,他只要做了点什么,阴家和太守府。就能看出点什么。

不管他们从西方来的车队规模有多大。

不管他们从西方来的车队带来多少珍稀的宝物。

不管他们营造出了多大的声势。

没错,阴九幽眸子突然一亮。阴雪歌说到了点子上,赫伯家如此巨大的一支队伍返回渭南城,却刻意彰显出赫伯勃勃,那么这关键点,就在赫伯勃勃身上。

阴雪歌看着阴九幽,看着他的面容瞬息间变幻了无数次。

于是他起身,向阴九幽肃然鞠躬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了宗学,向自家宅邸走去。

凡是被jiāo dài 要参加春狩大祭的阴家子弟,这几日都得到特许,可以在家中和自家父母亲人多聚几日,不需每日去宗学报到。

春狩大祭,生死由天,或许去了就不得回转。

这算是阴家赏给参加大祭的子弟们,和自家亲人的最后一段亲情时光。

回到自家子门口的时候,青蓏正蹲在子门口的台阶上,和巷子对面那户人家的胖大婶轻声细语。

青蓏面前放着厚厚的铁木砧板,真不知道这么重的砧板,她是如何挪出来的。

砧板上放着一条极粗重的猪腿,青蓏手持小斧头,节奏轻快的劈砍猪腿,将其剁成拳头大小的肉块。

对面的胖大婶坐在矮凳上,膝盖上放着一个簸箩,正把一捆长豆角折成一寸一寸的段儿。

骨瘦如柴的青蓏,肥硕丰腴的大嫂,一小一老两个女人眉开眼笑,闲扯着周边宅邸里的风长雨短。

阴雪歌站在青蓏身边站了好yī zhèn 子,青蓏硬是没发现自家少爷回来了。

倒是对面的胖大婶眉飞色舞的嘀咕了好yī zhèn ,这才发现阴雪歌的存在,她意犹未尽的擦了擦嘴角,然后大声的笑了几声。

“雪歌回来了?青蓏,你这丫头,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胖大婶热络的和阴雪歌打了个招呼,然后抬头看看天,日当正午,是要做饭的时候了。

她急忙抓起笸箩、矮凳,急匆匆的闯进了自家子里。

呆头呆脑的青蓏抬起头来,拎着斧头狠狠的一斧头剁了下去。

斧头没剁在猪脚上,又一次擦着她的指头砍在砧板上。青蓏的额头有几颗冷汗渗了出来,艰涩的喃喃开口。

“少爷,青蓏做家务的时候,不要像个鬼一样站过来。”

“砍到手,就没手用了。”

‘嘿’的一笑,弯腰搬起沉重的铁木砧板,阴雪歌带着青蓏一步一步向厨房走去。

“青蓏啊。”

“嗯。”

“我要去参加春狩大祭。”

“打猎玩么?好玩么?猎物多的话,弄几条野猪腿回来。”

青蓏很认真的看着阴雪歌。

“以前老爷还在的时候,家里总有野猪腿吃,比家猪的香很多。”

有点无力的看着青蓏,阴雪歌ú nài 的摇头。

“这几天,关好门,不要和那些三姑六婆乱呱噪。”

“她们搞不好会说什么话来吓唬你,其实没什么好吓的,少爷我是有信心活着回来的。”

青蓏停下了jiǎo bù ,握紧了手上小斧头。

她怔怔的看着阴雪歌,两行细细的眼泪突然就滑了下来。

“当初,老爷,出门时,也是这么,说的。结果,老爷就回来了,两根,骨头!”

青蓏抽抽噎噎,却不敢大声啼哭。

齐州,乃至昆吾国朝的民俗如此,家中男子出门时,嚎哭出声,是大不吉利。

枯瘦如柴、瘦得和猴子一样,只是这两天才有了点血色的青蓏,果然就算哭起来,也不是很美感。

只是那两行热泪么,让阴雪歌的心头一软,一抹温情就生了出来。

这小丫头被买回来的时候,才七八岁的样子。现在还瘦得和猴子一样,那时候可是连猴子都不如。

从小到大,这蠢丫头摔碎了多少个碗碟,才练出了现在的一手好厨艺?

想了一些很不找边际,已经和昨夜的晚霞一样,好似上辈子一样的事情,阴雪歌丢下砧板,抢下了青蓏手上的小斧头。

“少爷这次,是真的有信心活着回来。对头来了一百人,但是已经被少爷杀了两个。”

“少爷一句话的功夫,就杀了他们两个。”

“说五十句话,就杀他们一百个,这并不难,是不是?”

青蓏呆了半晌,她板着手指算了半天,然后破涕为笑连连点头。

“是zhè gè 道理。少爷一句话就能杀他们两个,五十句话也就杀光了。”

举起袖子擦了擦眼泪,青蓏很认真的向阴雪歌点了点头。

“那,除了弄几条野猪腿,再弄几只山**。”

“春天的山鸡,不够肥,但是熬汤再好不过了。”

“有山鸡崽子最好,剁碎了炒一炒,比什么都下饭。”

“还有,现在正春天,山林里蘑菇多,有新鲜蘑菇,多采点回来。”

“那些心狠手辣的菜农,一斤野山蘑菇敢开价两百文钱,真正是没天理了。谁还吃得起呢?”

青蓏絮絮叨叨的抱怨着市集上一些瓜果蔬菜实在贵得没道理,阴雪歌不断的连连点头,脑子则是翻腾着,要带什么东西去参加春狩大祭的事情。

开辟窍穴,这几天时间是来不及了。

得想点别的法子,增强一点自保的力量。

虽然没有将赫伯勃勃放在心上,但是伤得太重的话,万一有什么yì ài ,这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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