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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那时浮华染流年 章一~二 心殇之月

    苍蓝之月升起,天青之月隐去,日子在悄然中流走,诺兰德告别了春天,进入初夏。

    这一个月,浮世德很平静,神圣同盟很平静,整个诺兰德都很平静。仿佛整个位面都进入平静的日子,每个人都懒洋洋地失去了斗志。

    來自卡兰多的殿下占据了浮岛城堡顶层靠窗边的位置,天天蜷在那里,晒着太阳睡觉,披着月光睡觉,沐浴着星辉睡觉。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这位殿下要睡二十个小时以上,有时连吃饭都会忘记。

    绯色去了法罗,不知找母巢做什么强化去了,提拉米苏倒是天天呆在浮岛上,有些无所事事,又重新捡起了烹制美食的爱好,或者就是干脆找块空地,一屁股坐下,然后就是发呆。就是这样,提拉米苏的体形也还在渐渐变大。食人魔这个种族,实力的表现一向很直观,越是体形庞大,就越是强大。

    珞琪依然素面朝天,天天埋头在魔法工坊里,和无数的构装拼件战斗着,浑然忘了自己曾经门萨之星的身份。可是私下里,在那些年轻法师悄然的窃窃私语中,她依然是他们一生中见过的最美女人。

    黑暗神术师已远赴异国,去往沃尔德的家乡。

    其它的追随者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每个人现在都有了一个半独立的小世界。

    李察则日日坐在城堡顶部占据了整整一层的修炼室中,日日面对浮世德的日落月升,枯坐不动。这是歌顿曾经坐过的位置,也是歌顿每逢大战之前必然会到的一个地方。在前往珞琪位面之前,歌顿就曾在这里静静坐过一整天。每当坐在这里,李察总会不由自主地想一下,那个男人坐在这里时,会想些什么。

    修炼室十分空旷,原本对着外面有整幅的落地窗,看出去就象看到了世界,而上次装修后,李察让人把窗户连同框架全部拆除,于是坐在边缘处,就有孤坐绝壁,临崖悬空的感觉,好象坐在世界的怀抱里。

    整整一个月,李察始终在冥想。不过环境并不算清静,因为耳边总有山与海那小狮子般的呼噜声。这并沒有打扰到他,反而让他的心境更加宁定平和。他的生活再次规律如钟摆,每七天他会活动一次,接收一下來自各个附属位面的报告,这段时间,连位面都风平浪静。

    李察已经计算出了第四条轨道,因此这些日子始终在尝试着捕捉第四个星体。他发现低级位面的冥想效果还是不如诺兰德,而诺兰德其它地方的冥想效果不如浮世德。

    在浮世德时,李察时时会感知到许多特殊形态的星体,而其它地方就要少得多。对于李察來说,光是这一点,浮世德的优势就不是其它地方能比,更不是其它力量层次还要低于诺兰德的位面所能相比。

    偶尔,李察也会沉思为什么浮世德会如此特殊,却找不到答案。浮世德并不是人类修建的,好象在人类历史开始之前,这座奇迹之城就已经存在了。直到今日,浮世德还是有许多不解之谜等待着人们去发掘。

    一个月的冥想,李察不知失败了多少次。将星体推入计算出的轨道,并且顺利稳定下來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变数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李察的智慧天赋都感觉到无法掌控的地步。不知多少次,总是差了最后一点距离,那些星体就脱离了轨道,远远飞走。

    连续失败了一个月,李察不但不着急,反而越來越沉静。越是艰难,李察明白,也就意味着收获越大。

    转眼之间,就是李察冥想的第三十一天了。这个晚上,不知为什么李察总有些心绪不宁的感觉,许多往事不由自主地浮上心头。其中大多数是鲁瑟兰村的童年时光。这时李察才蓦然惊醒,原來已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是熊熊烈火中的故居,还依然在眼前,真实得宛如刚刚发生。

    这么多年了,李察还是沒能完成伊兰妮的心愿。虽然他现在已经是阿克蒙德的族长,大权在握,整体军力已经正式超越了歌顿时代,可是李察觉得在自己和阿克蒙德火山墓地之间还有最后一个障碍,那就是歌顿。直到现在,李察还是认为自己沒有达到那个男人曾经的高度。

    直到有那么一天,李察要将歌顿的尸骸从世界的最深处找回來,安葬在家族墓地顶层,并且将伊兰妮的墓碑立在一旁。在李察心中,这才算是真正完成了妈妈的心愿。

    一想到往事,李察忽然心神一动,抬头望去,毫无阻隔的视野里满满是流动的宝蓝。天穹上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轮极为巨大的蓝色星体。但是它散发的气息又让李察极为熟悉,竟然和第四弦苍蓝之月的月力十分相似,一时让李察错以为看到的不是代表着力量的星体,而是苍蓝之月。

    仍处于冥想状态的李察似乎完全沒有去想眼前的是真实还是虚幻。星体散发出的熟悉感,让他一如这些日子做习惯了的,尝试着开始牵引这颗蓝色星体,但并沒有想着会成功。

    可是沒想到一牵之下,蓝色星体竟然开始向着李察的血脉移动。这颗蓝色星体极为巨大,堪堪把那条轨道填满,几乎一点余量都沒留。但是李察这一次捕获出乎意料的顺利,由始至终心如止水,诸般意外变化全都化解,终将那颗蓝色星体的送入轨道。

    当蓝色星体自己开始在轨道上运行的一刻,李察忽然明白,那不是星力,而是纯正的苍蓝之月的月力。在精灵秘剑中,歌顿惟有将第四弦苍蓝之月的破灭教得形神俱备。因为,那是当初伊兰妮用以刺入歌顿心脏的一剑。

    心殇之痛,所以清晰。

    因此这一剑也是李察最强的一剑,在七弦弦月之力中,李察对苍蓝之月月力的使用最为纯熟。

    苍蓝月力构成的星体环绕着轨道飞行一周后,从中释放出一股浓浓的月力,飞向李察的血脉核心。这股月力并沒有融入月力生命树,反正想着暗红的深流沉落下去,与阿克蒙德血脉融为一体。

    刹那间,李察全身剧震,只感觉一种无法形容的冰冷、寂寥和苍凉流过心底,一时竟是心灰若死。

    然而李察心中立时升起明悟,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毁灭?

    就在这时,迪斯马森的真名从熔岩中浮出,在毁灭之后,原本灰暗的虚空中又亮起了长长一段真名。仍然是毁灭,更加强大、也更加完整的毁灭。

    每一个神文符号中都有无穷可以让李察回味无穷的东西,每个新的神文,都象在李察面前展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里面有无穷多的奥秘可供探索。这些世界中,同类或者不同类的规则都拼搭在一起,有些形如光带,有些则有若虚雾,看似杂乱无章,实际上紧密契合,就象一架精密机器的无数个细小零部件。

    每个神文都代表着一种规则,一种力量,一个元素。在另一个层面上,它们又是构成规则的基本单位。而那些规则有可能再度构成一个新的神文,如是往复,整个世界就象是一座螺旋型的旋梯,往上往下都沒有尽头。往上探索,则是用已知的神文拼出新的规则,往下,则是分析神文内部的构成规则。无论上下,都能够掌握更多的全新神文,也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挣脱了这个世界的束缚。

    李察,就恰好出现在旋梯中的某一段上。

    他逐渐明白,不论向上还是向下,都是同样的通向规则,通向冲破世界的道路。哪怕只是踏出一小步,力量都会带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毁灭真名的变化还沒有结束,一长串的神文符号正聚向一处,然后如水波般荡漾着,开始互相融合。在融合的过程中,苍蓝月力构成的星体又释放出一缕月力,再次沉入阿克蒙德的血脉,然后真名中的几个神文突然变亮了一些,原本很顺利的融合过程又起了一些波澜,开始重新组合。

    每个神文都是一个世界,大世界中又包含着无数的小世界。当神文融合的时候,里面的规则都会释放出來,然后在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下重新组合在一起,共同搭建出一个新的世界。

    看样子,这些神文是想重组成一个全新意义的神文。李察立刻明白,这是无以伦比的机会,甚至比生命树晋阶时还要珍贵。透过这一过程,能够看到规则和神文是如何构架和转化的。于是李察调动了全部的智慧与真实天赋,开始纪录整个演化的过程。

    可是衍化过程实在是太复杂了,每个神文会释放出数百甚至是上万条规则,当规则重构时,有些规则会湮灭,有些规则则会凭空产生。变化每时每刻都在出现,每个新的变化,都意味着复杂程度的大幅提升。李察根本來不及分析,就连记忆也只能记住其中的一小部分,他已经心无旁骛,全力记忆着神文衍变的每一个过程。至于最后能够记下多少,就只能看运气。

    衍变的过程复杂且漫长。李察已经全心投入到神文与规则的世界内,切断了所有对外界的关注。

    然而,浮世德的平静却被打破了。

    当李察把苍蓝星体推入轨道时,整个浮世德突然微微震动起來,这是数十年來从未有过的迹象。敏锐的强者们立刻察觉了异常的魔力波动,那种不规则中带着恒定频率的震动,好象炼金机械启动的刹那,原本沉睡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浮世德,竟似要醒來!

    人们顿时一片慌乱,这可能是好事,也可能带來巨大的灾祸。浮世德有着太多的秘密,直到现在,生活在其上几百年的人类,还对许多事情一无所知。

    那些真正的强者们,已经开始用精神力一遍遍扫描整个浮世德,试图找出异变的根源。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尖叫了一声:“七月彩虹!你们看七月彩虹!!”

    横跨整个浮世德上空的七月彩虹,是这座奇迹之城的象征之一,也是众多不解之谜中的一个。多少年來,它只是按照自己的轨迹缓缓运行,每三十六年才构成一个完整的循环。

    七月彩虹绚烂瑰丽,但是浮世德各处都有刻在石碑上的警告,说不能长久地盯视七月彩虹。看得久了,法师的魔力,武者的斗气,甚至是一些异兽的能量都会被七月彩虹引动,化为潮汐,最后变成可以焚烧一切的苍白之火。

    这时听到尖叫,人们才小心翼翼地望向七月彩虹。但这一看,他们就再也转不开目光。

    在虹桥上,第四弦的苍蓝之月竟然脱离了虹桥,化作一团蓝色的虚影,徐徐向斜下方飞落!

    七月虹桥的弦月会脱离?!

    大多数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异象,随着苍蓝之月整体离开了七月虹桥,浮世德的震动也越來越明显,有些普通人甚至都难以站稳。

    七月虹桥是异景,也是禁区。从來沒有任何人能够飞到它附近,越是接近七月虹桥,体内的能量就越是不受控制。就是传奇强者也不例外。当接近到一定范围之内,所有生命都会被能量沸腾点燃的苍白之火烧死。从奇迹之城被发现,直至今日,还沒有一个人能够接近到千米之内。

    所以现在,七月虹桥的异相才让人们如此震惊。

    在寂静无声中,苍蓝之月的轨迹逐渐清晰,居然是飞向阿克蒙德浮岛!这时空中忽然闪过一道电光,一把弯刀不知被谁掷上天空,向苍蓝之月截击过去。弯刀接近时,苍蓝之月忽然绽放出一圈淡淡的蓝色光辉,照射在弯刀上。弯刀上的魔法光辉即刻黯淡,整把刀变成了一块废铁,无力掉落。

    人们猛然省悟,浮世德的每一个原构件都是无价之宝。

    人类刚刚进入奇迹之城时,就有人出于研究或者是纯粹贪利的目的,想解离浮世德的地面和墙壁,可惜普通的手法根本无法破坏,动静大一点的话,就象捕捉了魔法傀儡的家族一样,会立刻受到永恒与时光之龙的惩罚。

    而今天七月彩虹的苍蓝之月自行脱落,就应该是无主的东西了,如果能够获取可以算是在规则内的吧?这就是天大的机会!

    浮世德的原构件,还是七月彩虹上的苍蓝之月,想想就令人热血沸腾,这是比深渊之底的昂比斯之泪还要珍惜的东西!

    刹那间,数十件武器拖曳着各色斗气光芒射向苍蓝之月,这些都是反应够快的圣域强者。随后又是一大批黑压压的武器射向苍蓝之月,这些武器中许多连斗气光芒都看不到,显然主人还沒有到达圣域境界,只是跟着在凑热闹,看看能不能捞到点好处。

    苍蓝之月光芒大盛,如水般的蓝色光华照耀在圣域强者们飞射过來的武器上,将上面的斗气光芒全部湮灭,数十把彻底失去了附魔属性的武品纷纷掉落,已经完全毁了。后面那些武器就更是不堪,过半都沒有冲破浮世德上空的无形压力,才飞到一半就掉了下去。

    下方浮世德的众人一片惊呼和惋惜,突然有人一声惨叫:“我的史诗长剑啊!”

    一众想要捡便宜的人这才想起了自己的武器,然后哀号一片。武者的武器,肯定是身家中相当重要的一部分,一旦损毁,损失极为惨重。

    这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阵如龙吟般的鸣啸声,一把七色长剑破空而來,直射苍蓝之月!同时空中又响起巨大的吟唱咒语的声音,数根魔法力量形成的锁链凭空出现,编织成一个巨大的牢笼,试图将苍蓝之月套在里面。

    七色长剑上同样沾染了苍蓝之月的蓝色光芒,但是它释放出的七色光焰无比凝实,不断和蓝色月力对耗。长剑未能被月力阻挡,直接射入苍蓝之月,又从另一面穿了出去。苍蓝之月起了一阵波动,又恢复了原状,令人惊异,难道不是实体?

    这又是一个颠覆了人们对浮世德的认知,大家一直以为七月虹桥就是浮世德上空魔法阵的基柱和动力源。原來它们只是某种能量的聚积体吗?

    七色长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圈,飞回到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男人手中。他先是看了一眼苍蓝之月,露出诧异之色。然后他再看了看手中的七色长剑,见长剑光芒黯淡,剑身上还有一些细小的坑洼斑点,受损严重,有些伤损根本无法恢复。中年男人眼角抽动,显得心痛之极。他沒有想到苍蓝之月居然如此霸道,连这把传奇长剑都难以抵挡。

    然而这正说明苍蓝之月的无限价值,中年男人望向苍蓝之月的目光更加炽热了。

    这时空中的魔法锁链已经成形,套住了苍蓝之血,囚笼的锁头居然卡的一声锁上,宛若实物。苍蓝之月陡然射出大片光华,将整个锁链囚笼都染成蓝色。魔法锁链即刻开始崩解,化为星星点点的蓝色光屑。

    苍蓝之月猛然冲破牢笼,加速飞行,划出一道缠烂的尾翼投向阿克蒙德的浮岛。这时虚空中跌出一名年迈的老法师,脸色苍白,猛然喷了一口鲜血。传奇魔法被击破,让老法师也受了不轻的伤。

    先后两次传奇强者的拦截,让苍蓝之月也感觉到了危机。它的速度骤然加快,如流星般向阿克蒙德浮岛坠去。

    虚空中突然响起一声惊咦,说了声:“好东西!”,就见一只大手从虚空中伸出,一把捞向苍蓝之月。但是苍蓝之月突然缩小,变成拳头大小,这次它又象是有了实质。那只大手一把捞到了苍蓝之月,却像是握住了一团高密度的金属,猛地一震,五指居然被一下弹开。

    一名全身披挂着狰狞盔甲的男人从虚空中冲出,那身盔甲十分诡异,完全不对称,仿佛是东一块西一块的钢板随意拼接而成,上面再胡乱插了几十根如恶魔顶角一样的利刺。但包裹在这副狰狞厚重盔甲中的,却是一个脸色苍白,带着重重两个青黑色眼袋的中年男人,颇有些酒色过度的样子。

    他微微转身,也不见有什么动作,更沒有斗气光芒出现,整个人却骤然加速,疾追苍蓝之月而去!

    苍蓝之月速度已快到极致,化为一道蓝光,落入阿克蒙德浮岛,笔直冲向静坐冥想中的李察,一下就沒入他的眉心,就此消失。

    那个男人紧跟着追下去,看到苍蓝之月进入李察身体,毫不犹豫,伸手就向着李察的心脏抓了过來。这一把抓实了,就是精钢也能掏个洞出來!在这个男人眼中,此刻只有苍蓝之月,李察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渣子罢了。

    然而浮岛外围突然出现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膜。那层东西浮世德的居民并不陌生,如果浮岛家族从空中受到外來打击的话,就会浮现这层永恒与时光之龙的时光之力形成的防护。但大多数时候,这层防御膜的作用并不是十分明显。因为只要是永恒与时光之龙的信徒,防御膜的效果就会大幅下降。但这一次却是不同,只听砰的一声巨大闷响,那男人狠狠拍在了光膜上,然后弹了回去,身前十几根钢刺都撞得彻底扭曲,紧紧贴伏在盔甲上,盔甲的整个正面,全部被压平,可见这一撞之力是多么巨大!

    如此凶猛的撞击,看上去极淡极薄的光膜却是丝毫沒有受损。但是足以让圣域重伤的凶狠撞击,却只是使得这个似乎酒色过度的中年男人一阵头晕眼花,转眼间就恢复了过來。他径直飞到阿克蒙德浮岛的保护光膜前停下,恨恨地看了一眼这层时光之力的无可摧毁的防御,随后向李察一指,喝道:“小子!我不管你是谁,老实把刚才那个东西交出來,不然的话,老子杀光你这个浮岛上的人!”

    李察这时缓缓张开双眼,眼瞳深处有一抹蓝色光芒闪过。他端坐不动,看着那个在光膜外的男人,淡淡地问:“你是什么东西?”

    那个男人勃然大怒,眼中闪过翻涌的黑气,忽然狠狠一拳砸在了面前的光膜上。这一拳他已是全力轰击,但是时光防御岿然不动,那个男人却被生生后挫数米,苍白了脸上猛然泛起一阵潮红,两道鼻血就流了下來。

    他重重哼了一声,隔着光膜死盯着李察,眼中凶光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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