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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凛冬之湖 第一百一十六~七章 我们只是路人

    听到这段话,宁缺从中发现了一个很令他感到震惊的真相——那名从天上跳下来的男人大概便是陈皮皮提过的那名魔宗天下行走唐,可夏侯明明大唐帝国大将军和西陵神殿的客卿,大师兄为什么说他也是魔宗的大高手?

    大师兄的神态和语气很从容,换个形容便是很慢,宁缺很震惊,又花了很多时间思考,所以当他扶起莫山山、和另外两位少女走到满是轻雾的山谷出口处时,那场震天撼地的战斗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

    坚硬的石质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半人深的坑洞,坑底印着两只清晰的脚印,以脚印为中心,无数道细密的裂痕向着四周蔓延,最终大概延展出去十余丈的距离,看上去就像是一道极大的蛛网。

    宁缺看着地上若蛛网般的裂痕,想像着先前那个男人从天而降的脚与夏侯迎天而上的拳头相遇时所产生的恐怖威力,不由骇的有些失神,他如今在修行道上已经迈入洞玄境界,再加上领悟了小师叔留下来的浩然剑,已经能够被归入高手之列,但他清楚在这样的绝对力量面前,自己根本无法招架便会被震成血泥。

    两个身影,在蛛网状的裂痕间高速游走,因为速度快到肉眼根本无法看清,所以只能凭借破空风声,判断他们的具体位置空间在哪里,那些破空的风声太过凄厉尖锐,甚至让旁观者的耳膜感到了刺痛。

    因为彼此纠缠,尤其是自天而降的那个男人沉默厉杀地将俱焚的杀意凝在夏侯身上,所以两道身影根本无法脱离,方圆十余丈的范围看似颇为宽敞,在他们恐怖的高速度下,其实和针尖大小也没有丝毫差别。

    相差一代的两名魔宗大高手,均把各自的肉身锤炼到了极致,对于自己的身体控制也完美到了极点,但依然无法做到完全避开对方的攻击。

    既然无法避开,那么便抢先把对方攻击至死,这本身就是魔宗的战斗理念。

    在短暂到不及眨眼的时间片段内,场间那两道身影沉默对撞了不下十次,强大的气息像密集的cháo水一般连绵向四周的天地涌去,如雷般的巨响连续成了一道似乎永远无法停歇的古寺钟声。

    唐的拳头在空中挥舞,带出道道血sè般的火焰,令空气颤栗燃烧,重重击在夏侯身上,暴出一个约两指深的印痕,痕间隐有火流之意,还有焦糊的味道传出。

    夏侯的拳头相较而言更为沉默坚实,强硬的指节间泛着极淡的金属光泽,每一拳落下便像是一把极钝的大刀砍将过去,击在唐的身上就如同打铁一般。

    拳拳到肉,雷声连绵,山间石壁上无由出现数十个密集的深坑,烟尘渐渐消失,那些深坑里的光滑内壁显现出来,显得异常恐怖。

    果然不愧是世间肉身能力最为强横的人物,这两个男人的拳头并未实际接触石壁,只凭外泄的杀意,便能隔空把坚硬的石壁像面团般击穿,然而如此强悍的拳头,实实在在砸在他们彼此的身上,他们却像是根本没有什么感觉。

    这究竟是怎样的拳头?怎样的肉身?每一拳落在肉身之上,就像重锤落在古钟之上,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高昂尖啸,局势也越来越凶险。

    山谷畔劲风大作,石砾狂舞,宁缺等四人站在大师兄身后,没有正当其冲,但感觉着那处传来的恐怖威勇,脸sè依然止不住变得有些苍白起来,这是因为他们的耳膜被拳风拳声所压迫,更是因为他们的心神被那两个男人的强大所压制住了。

    叶红鱼盯着那名自天而降的男子,微白的脸颊透露出她内心的真实情绪,渐渐她承认这个穿着皮袄、看上去异常普通的男子确实有与自己兄长并列的资格。

    唐小棠和她的目光落在同一个地方,看着自己的兄长,微白的脸颊上写满了担忧,清稚明亮的眼眸里则是不停流露着替他加油的神情。

    莫山山站在宁缺身旁,小圆脸略显苍白,目光显得有些黯淡。她本是深受修行同道尊重甚至敬畏的书痴,然而今番前来荒原,竟是遇着如此多的大修行者,她才知道原来真正强大的人物都隐藏在世界的幕后,深受震撼,尤其是此时正在战斗的那两个男人竟是强大到哪些境界,只怕她的师父书圣大人亲自前来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一念及此,她的心情不免有些黯然。

    宁缺不像三位少女想的那般复杂,他只是按照大师兄的要求,老老实实认认真真看着场间这场罕见的肉身巅峰之战,还没忘了凭借自己超人一等的感知能力去感受那两道身影对天地元气的扰动。

    然而一用念力感知周遭的天地元气,他便知道自己犯了极大的错误,此时山谷内外的天地元气竟是被那两个男人的拳风撕扯成了无数万碎片,那些碎片形成的湍流毫无规律的流动,复杂繁密到了极点,以他如今的境界,想要感知其间的变化纯属痴心妄想,识海瞬间受到剧烈震荡,脸sè苍白应是受了些伤。

    那两个男人太强大了,按照昊天赐予的机率或者说普通规律来说,肉身如此强横近乎神将的人物必然举世无双,但偏偏今天就同时出现了两个。

    看着满天石砾雨,看着石砾雨间像神迹一般无形出现的越来越多的石坑,看着那两道天神一般的肃杀身景,宁缺怔住半晌后才醒过神来,声音微涩问道:“就这么看着他们打?要不然我们先走?我总觉得和这种怪物们呆在一起很危险,就算他们无意识踢飞一块石头都比弩箭还要可怕。”

    大师兄看着他不解说道:“那不然怎么办?”

    宁缺看着场间笑着说道:“要不然你用一根手指把他们都戳死?”

    “一根手指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他们这种怪物。他们没有向我出手已经很给老师和书院面子,我很开心,但他们自己之间要打我也没有办法,我总不能去拦他们,至于说主动向他们出手,我觉得好像有些不方便有些不厚道。”

    大师兄是个很厚道的人,所以他不会在这时候出手,他的解释也很有耐心,很慢条斯理,很温和动人:“而且我真的不怎么擅长打架。”

    身为书院后山一员,宁缺当然清楚那座山里生活着的师兄师姐们都是些神神叨叨的家伙,唯有自己稍显正常一些,然而他还是没有想到大师兄竟然会给出这样一个回答——你站在这里就没有人敢对你出手,结果你还说对方是怪物你不是怪物?如果说你不怎么擅长打架?那究竟这个世界上有谁敢说自己擅长?

    发现大师兄也有些没谱,宁缺心里的那位安定温暖亲近感觉没有消失,但心中的敬畏却在瞬间掉落满地,他不再理会对方,悄悄凑到唐小棠身边,问道:“你哥?”

    唐小棠点了点头。

    宁缺心想果然如此,能和武道巅峰强者夏侯如此不讲道理蛮拼的人,也只有那位魔宗的天下行走,接着问道:“你们家的人怎么都喜欢从天上跳下来?”

    唐小棠神情紧张地关注着战斗,随口答道:“很难摔出问题,所以就懒得走路。”

    宁缺身体微僵,心想这对魔宗兄妹倒也真是一对懒到奇处的妙人。

    便在此时,场间那两道呼啸的身影终于静止下来。

    战斗中唐身上的皮袄早已在夏侯的铁拳之下如蝶般纷飞,然后像挂了铅块一般啪啪砸到地面,上半身**,肌肉坚硬如岩石,面部和身上的肌肤表面凝着层极薄淡的铁意,尤其是眸子里更是隐隐透着股不祥的铁锈之意。

    夏侯浓若墨蚕的眉毛尾部已然尽焦,失去了所有的生机,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无神的黑虫子,眼眸里满是浓郁的燥意,仿佛有个秋天藏在在里面。

    唐神情冷漠看着他说道:“你要抢天书,我便要抢你的命。”

    夏侯缓缓扯掉身上那件残破的衣衫,露出里面那件盔甲,看着他漠然说道:“这个世界上想杀我的人很多,但至少现在还没有人成功过。”

    今rì魔宗两代强者之间的战争,起始发端于唐的无上杀意,他一路沉默跟随在宁缺等人身后,就等着夏侯出现抢夺天书,这场偷袭或者说狙杀他已经默默等待了很多年,才等到这个机会,无论天时地利人都占着优势,所以夏侯受的伤明显要比他更重,但是夏侯毕竟没有死。

    哪怕夏侯的胸腹挨了无数记重拳,身上那件棉皮袄像书院梅花糕的模子般到处是洞,气势燥焦黯淡到了极点,但他依然像座不可动摇的山一般站在那里。

    当年魔宗的叛徒,亲手烹杀圣女,向西陵神殿投诚成为客卿,在大唐帝国领军征伐多年,像这样强大的人物不是那么容易死去的。

    唐沉默片刻后说道:“你的伤比我重很多,我还有机会。”

    夏侯摇了摇头,说道:“你终究不是你那位老师,所以我伤再重,你也没有办法当场击杀我,而你是魔宗的妖孽,我是道门客卿,帝国大将,朗朗乾坤之中,煌煌昊天之下,你怎么可能有机会再杀死我?”

    唐转身望向众人中那名书生,认真问道:“大先生何以指教?”

    大师兄摇了摇头,老实说道:“你们的事情和我书院无关,我只是奉老师之命,顺路来荒原接小师弟回长安城的。”

    老实人不见得说的都是老实话,到荒原接宁缺无论怎么看都没有办法顺路。

    唐点头致意。

    大师兄忽然用手指向雪峰,说道:“我只是路过,但不知道那个人如何想。”

    一道剑意自雪峰之上袭来,瞬间跨冰碾雪而至。

    片刻后,那名孤单的、不再骄傲的负木剑者在远处的雪崖上现出身影。

    天弃山脚下,两代魔宗强者对峙,遥远的雪崖上,昊天道门的负剑行走正飘然而来,与这些真正了不起的人物相比,如今的宁缺自然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sè,虽说他现在身上有着书院天下行走的身份,但此时有资格代表书院说话的只能是沉默平静站在场间的大师兄,所以没有人注意他,只是把他当成一个路人。

    宁缺没有什么被忽视的黯然情绪,相反他很高兴自己被场间众人遗忘,唯如此他才能专注认真看着那个中年男人,而不担心被众人发现自己的真实情绪。

    看着那个中年男人渐焦的浓眉,眼瞳里的肃杀秋意,他脸上的神情没有任何异常,负在身后的双手却渐渐握紧,觉得咽喉里有些干涩,想饮些血水润润。

    他的人生就是被这个叫夏侯的中年男人直接改变,他幸福的家庭就是因为这个男人变成血泊时原过往,因为这个男人他在黑暗的人间地狱里生活了很多年。

    复仇是人类最原始最本能的情绪,宁缺也不例外,自从知道这个男人的姓名和身份之后,他暗中查了这个男人很多年,暗中看了这个男人很多年,对对方的一切都无比熟悉,包括对方最不起眼的容貌特征以及生活习惯。

    但今天他才第一次亲眼看见对方。

    那个叫唐的魔宗天下行走如此强大,杀意十足的伏袭,都没能把对方当场击杀,看过这场动天撼地的战斗,宁缺对于夏侯的强大终于有了最真切的认知,愈发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如果想要复仇还要走很长的一段路。

    不过他的心中却没有任何惧意或沮丧,反而愈发自信冷静,坚信自己总有一天能亲手杀死对方——因为夏侯再如何强大,面对大师兄还是没有出手。自己就算一辈子都修行不到大师兄的境界,但只要身在书院,便有无限可能。

    …………唐面无表情看着夏侯,说道:“你如果在土阳城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杀你,但你既然离了土阳城,藏在呼兰海北意图杀人抢夺天书,那么我怎能错过这个杀你的机会?大概你自己已经忘记,当年大明宗并不只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

    夏侯说道:“想杀我的人很多。”

    唐说道:“清理师门,没有谁比我要杀死你的理由更充分。”

    夏侯说道:“但你没能杀死我。”

    唐说道:“我大明宗修行讲究的便是横亘天地一往无前,我荒人部族从不畏怯任何强敌,你先前不敢击出那一拳,说明你已经老了,老了便是废了。”

    他看着夏侯继续漠然说道:“就算今天我不能当场击杀你,但至少我知道了一些事情……当年明宗最强大的那个男人,如今变成一个胆小如鼠的废物,一个只敢藏在盔甲里的老废王八,像这样的人还能在我的拳下苟延残喘几天?”

    夏侯沉默片刻,看着唐微讽说道:“你才刚刚调息完?”

    唐说道:“你也差不多,叶苏过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如此甚好。”

    夏侯伸手把身上那件挂着无数洞的破烂外衣撕了下来,露出里面一身明亮的灰甲,甲片上镌刻着繁密的黑sè符文,流淌着肃杀而强大的意味。

    宁缺站在大师兄身侧,注意到夏侯露甲之后身上的气息骤然再涨,不由心头微凛,他看着明亮盔甲上的符文,大致猜到这便是那件由黄鹤教授亲自设计、由书院后山两位师兄亲手打造的强大盔甲。

    唐沉默看着夏侯身上的盔甲,忽然伸手至身畔空中,握住了一把血sè巨刀。

    刀是唐小棠递过去的。

    唐说道:“我本不想动刀,因为你这种怯懦的叛徒不配死在这把刀下,但既然你穿的盔甲来自书院,我不用刀未免有些不敬。”

    夏侯看着这把血sè的巨大弯刀,很自然地想起很多年前的很多画面,声音略显沙哑说道:“没想到修二十三年蝉果然能抛弃世间一切,他竟把这刀也留给了你。”

    唐已经调息完毕,再也没有与他多说一个字,小腿间灼热红艳的火苗骤然喷吐,如小山般的身躯以恐怖的速度向对方所在轰了过去。

    两代魔宗强者,对彼此的修行功法战斗技法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正因为熟悉所以无法使用任何诱敌之类的手段也无法闪避,只能像最开始那如钟般的万拳对轰一般,实实在在地撞到了一起。

    这一次的战斗不像先前那般声势恐怖。

    两道身影一触即分,然而凶险处却犹有过之。

    只见风沙落时,唐的左肩仿佛塌陷了下去,鲜血横流。

    而夏侯那件盔甲上多出了一道极深刻的刀口,繁复符文之意滞碍,再也不复先前的明亮,而是变得无比黯淡,似乎在库房里放了数百年时间,快要散落。

    夏侯缓缓眯起双眼,右手轻抚腰间那个冰冷的铁匣子,手指过处锈迹尽褪。

    作为魔宗如今遗落在世间寥寥无几的强者,唐很清楚这个叛徒是多么的强大,整个山门里除了他那位消失无踪很多年的老师,谁也不敢说一定能击败对方。

    失去盔甲,或许当年那个叱咤荒原的明宗强者真的会回来,这一刻在生死之际决意拿出全数jīng神与力量的夏侯,要比先前更加危险。

    但唐在极北寒域沉默等待了十余年,终于有机会南下杀死这个叛徒,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于是他握紧刀柄,想要斩出第二刀。

    然而他的第二刀便没有斩下去。

    因为有一柄木质道剑破空而至,嗤的一声落在他与夏侯之间的坚实地面上,无柄的剑尾轻轻颤抖摆动,发出嗡嗡轻鸣。

    一道极孤独萧索的气息,顺着那柄木剑向着四面八方蔓延,仿佛那不是一根木剑,而是一株在荒原上生活了很多年的老树,时刻可能倒下塌坍。

    看着那柄木剑,唐微微皱眉,发现那个骄傲孤单的家伙下雪峰的速度比自己想像的要快了几分,不禁有些疑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让已经站在修行五境巅峰的那人在短短时rì内竟向上再攀行了一段距离。

    看着那柄如老树般萧索黯然的木剑,他知道因为对那人速度的细微失算,自己今天失去了与夏侯决一生死的机会,稍一沉默后把刀递给了身后的妹妹。

    唐小棠收刀,场间竟是无人能看出她把刀收在了何处。

    夏侯神情漠然看了唐小棠一眼,缓缓释去身上那道时而如铁锈沧桑时而如钢水灼烈的气息,然后沉默向场外退了十几丈。

    退是要给场间留出一个位置。

    世间有资格让夏侯让位置的人非常少,不过今天呼兰海北的山脚下却来了很多。

    浅素sè的薄衫在寒风中微飘,叶苏不知何时站到了那柄木剑旁。

    他从地面抽出木剑负回身后,木剑上那股萧索孤单的气息似乎也随之一道回到了他身上,他的身躯变成了一株萧索的老树。

    …………这是宁缺第一次看见知守观传人叶苏。

    他这时候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只是猜到对方肯定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很多年之后,在那场决战之前,他对叶苏提起了当年在天弃山脚下的相遇,多年后的叶苏对当时的宁缺根本没有任何印象,而宁缺则是印象深刻。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那么孤单,好像他的双脚站立的不是人间的地面,而是另外一个世界,而且他明明是活着的,却感觉已经死了很多年,这个说法也不准确,应该说当时我眼中的你似乎是活人又似乎是死人,我觉得你很可怜。”

    …………叶苏并不知道一个被自己当作路人的家伙,此时正在同情可怜自己,他的眼中只有那名穿着旧袄破鞋、看上去很没有存在感的书生。

    沉默片刻,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事情,他向对方平静致意:“见过大先生。”

    大师兄回答道:“你好。”

    叶苏转头,望向不知何时被握在夏侯手中那个铁匣。

    唐的目光也落到那个铁匣上。

    场间众人都看着那个铁匣,只有叶红鱼神情复杂地看着叶苏。

    即便是大师兄也看着那个铁匣,不过他平静温和的目光里没有任何坚定的夺取之意,有的只是带着些古怪意味的好奇。

    叶苏忽然开口说道:“夏长老替道门夺回天书,可喜可贺。”

    唐说道:“道门中人果然还像多年前那般无耻。”

    夏侯此时却漠然开口说道:“此事与道门无关。”

    听到这个回答,叶苏沉默不语。

    唐国君臣见疑,夏侯擅入荒原抢夺天书,意图杀死书院派来的那个家伙,事后根本无法向长安城交待,此时又被众人围在呼兰海畔,如果他还想要保住自己的声名权力,便只有凭恃神殿客卿这个身份。

    叶苏道喜,便是给对方一个脱困机会,只需要拿天书来换,不料夏侯却不接受。

    叶苏明白对方为何不愿接受,堂堂唐国大将军,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必然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想要与过往的那些年岁完全割裂,而且眼下呼兰海畔的局势很复杂,对方还有机会,最关键的是书院大先生一直没有说话。

    天书明字卷将于荒原现世,这是天谕大神官自南海畔归来后批下的谕示,世间没有谁会不相信这一点,尤其是叶苏知道这肯定是观主的结论。

    因为这件事情,世间诸国诸派遣人进入荒原,试图进入魔宗山门,最终成功的是宁缺等人,但真正有资格抢夺天书的人其实一直在暗中窥峙。

    天书是蝉。

    宁缺等年轻一代是螳螂。

    夏侯是黄雀。

    唐和叶苏则是猎人。

    大师兄什么都不是,用他的话来说,他只是路过。

    然而他路过这里,呼兰海畔便不再有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

    于是所有人都望向了那个很普通的书生。

    大师兄问宁缺:“要不要那个铁匣子?”

    宁缺摇了摇头。

    听到他的回答,大师兄竟是没有任何犹豫,看着场间众人温和说道:“这匣子你们想争便争,我们只是路过,还要急着回长安,那便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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