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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神来之笔 第七十六~七章 颤栗

    露台外风雪里的画面,都是她在人间的画面,所有的画面里都有他。

    她是昊天,在人间的故事是事先算好的,唯有他不请自来,然后便再也没有离开过,无论有没有那根绳,他们始终都在一起。

    她可以对人间完全冷漠无情,对他却不能。

    桑桑着风雪中的人间,柳叶眼变得越来越明亮,左眼中生出无限回忆与情思,右眼里生出无限厌憎与愤怒。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互为因果。

    宁缺问她怎么还,那么怎么还呢?

    “我准备宽恕你的大不敬,赐你永生。”她着宁缺,面无情绪说道:“但你不接受,那么只好永世沉沦。”

    悬崖外的风雪骤然加疾,那些风雪里的人间画面被撕碎成无数雪片,被寒风裹着呼啸吹向露台,有很多雪花落进她的双眼。

    桑桑眼底的温度迅速降低,无论回忆情思还是厌憎愤怒,尽数被冻成晶莹透亮的冰块,就此消失,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

    宁缺着这幕画面,觉得心变得越来越寒冷,说道:“我们曾经同生共死,而且必将继续同生共死,我不想你离开,人间也同样不希望你离开,为此我可以做很多事情,就像现在做的这样。”

    “你做的远远不够。”

    桑桑说道:“我曾臣服于你,你便要臣服于我。”

    宁缺明白她说的臣服是什么,是曾经不停在他识海里震荡的神威意志,臣服意味着要解除二人之间的本命联系。

    他沉默拿起竹扫帚,继续扫雪,山崖外的风雪是那样的大,他把露台扫净一片角落,便有雪重新覆盖,只是徒劳罢了。

    风雪扫不尽,就像这场战争。但宁缺没有放弃,拿着竹扫帚沉默地不停扫着,从清晨到日暮,直到入夜依然在扫。

    桑桑也没有离开,她着宁缺不停地扫雪,站立的位置都没有变过,雪霜把她的睫毛涂染成银色,上去很是美丽。

    夜深时。雪终于停了,宁缺继续挥舞着竹扫帚,把雪全部扫落到绝壁下,直到露台上片雪不留,才缓缓停止动作。

    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扫了整整一天雪。早已腰酸背痛,一个简单的直身动作,便让他痛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你,只要不停地扫,总是能扫干净的,因为雪不可能一直下。”

    他着桑桑继续说道:“永世沉沦我也不怕,因为我从来不相信永远,只要你在人间,便不可能一直赢。”

    桑桑没有说话。夜色下的露台幽静而且漆黑。

    忽然间有淡光拂落,光明神殿的露台以至于整座桃山,都变得生动起来,虽然依旧清冷,却多了几分美感。

    宁缺抬头望向夜空,只见阴晦的雪云间出现了道缝隙,那轮明月正在其间穿行,把月光洒落人间,他微笑以致问候。

    桑桑了一眼明月。依然没有说话。

    夜云渐分。然后变得稀薄,那轮明月变得越来越亮。洒落群山田野的月光也越来越充裕,整个人间都被镀上了层银晕。

    尤其是西陵神殿周遭的莽莽群山,在月光照耀下更是美丽至极,被山林地势分割成各种形状的积雪,仿佛变成了某样宁缺和桑桑最喜欢的事物,既然是他们最喜欢的,那么自然也是他们眼中最美丽的。

    宁缺把竹扫帚搁到墙角,走到栏畔望向月色下的群山,说道:“今晚的月光亮的像十万两白银,真美。”(注)

    桑桑走到他身旁,说道:“是啊。”

    她说的很自然,纯粹是随意而发,没有经过任何思考。

    宁缺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很缓慢地落在栏上,沉默了很长时间,转首望向她的眼睛,说道:“你是桑桑。”

    这句话里的桑桑,是他的小侍女桑桑,不是叫桑桑的昊天。

    桑桑没有说话,也没有他,只是眉头微微皱起。

    宁缺着她,继续说道:“就算你不承认,你也是桑桑。”

    桑桑转身向神殿里走去。

    宁缺着她的背影喊道:“十万两白银的月光打赌,你就是桑桑!”

    片刻后,神殿里响起桑桑冷漠的声音:“去打洗脚水。”

    ……

    ……

    光明神殿里的日很家常,很寻常,在宁缺来,桑桑必然会被自己的手段所削弱,却没有想到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他想让她回到自己的身边,而不是孤独于这个世界之外,却始终不到一丝希望,她没有任何改变,仿佛一切都是徒劳,他已经快要撑不住了,直到今夜风消雪散,他终于把扫净了露台,月色洒遍人间,他听到了桑桑的那句话。

    昊天不会对人间的任何事情发表感慨,因为她不在意人间,她今夜会对月唏嘘,也与夫无关,而是因为他说今夜的月光亮的像十万两白银,她真正在意的是银,那种在意是如此的强烈,甚至强烈到她忘记了自己是昊天。

    如此在意银,那她当然便是桑桑。

    宁缺的心情很复杂,有些喜悦,因为他终于确认桑桑就是桑桑,也

    有些激动,因为他已经到了胜利的希望,但还有些焦虑,因为到希望后,便会生出强烈地冲动与渴望,他想要把希望落到实处。

    因为这些复杂的心情,今夜他替桑桑洗脚洗了很长时间,直到铜盆里的温水变得冰冷,他依然还在不停地洗着。

    水有些寒冷,桑桑的脚也有些寒冷,他用手不停地搓揉,也没能让水和肌肤的温度升高,于是他的双手也变得寒冷起来。

    但宁缺不觉得难受,因为心情的改变,他今夜觉得桑桑的双脚很香,很软,手搓着很舒服,他甚至很想一直这样洗下去。

    所谓爱不释手,便是如此。

    宁缺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细腻。他轻轻地搓洗着她的脚心,她的脚背,她的脚踝,有时候会轻轻挠两下,也会轻轻搓揉她像贝肉般的趾头,感受着美妙的触感,渐有暖昧和**的味道生出。

    今夜的洗脚时间有些长,仿佛要洗到天长地久。宁缺的咽喉变得越来越紧,桑桑脸上的情绪则是变得越来越漠然。

    她知道他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她没有动怒,因为那些都是人类低贱的生理反应,连让她动怒的资格也没有。

    借着月光,宁缺低着着铜盆里那双如白莲花的脚。了很长时间,忽然抬起头来,沉默不语着她。

    她默默着他,也没有说话。

    二人对视良久,宁缺的眼神里除了渴望和**,什么都没有。

    桑桑的眼眸最深处,除了浓郁的厌憎之外,却多了丝惘然,她发现在这一刻。自己的天算变得有些紊乱起来。

    宁缺盯着她的眼睛,声音蝐扑档溃骸拔蚁氩倌恪!?

    之所以声音有些嘶哑,那是因为他很紧张,而且很兴奋。

    桑桑面无表情眨了眨眼,把眼眸最深处的那抹惘然碾碎。

    宁缺的咽喉上多了道血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拓宽,并且不停向喉管里深入,已经触着声带,他再也无法说话。

    鲜血从他的颈间淌落。滴落进铜盆里。清水骤然变红,他的手和她的脚。都浸泡在里面,仿佛他正想要采遚乩锏囊欢浒琢?

    宁缺的眼睛有些微红,就像是某些特定时间段的凶猛野兽,根本不理会咽喉上的血口,缓缓站起身,向桑桑逼去。

    桑桑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情绪。

    一道若隐若现的空间裂缝,出现在榻前,出现在她与宁缺之间,那便代表着她的世界的边界,只要宁缺继续向前,便会死去。

    她的世界不允许任何人类进入,哪怕宁缺是特殊的那一个。

    宁缺到了她的世界的边界,他没有办法打破她的世界,于是他选择闭上眼睛,向前倒下,他要借助最基本的规则。

    万物之间的引力,便是他借用的规则,无论他会不会后悔,都已经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哪怕稍后便会身首异处,他也无法再改变。

    他向她倒下。

    那道空间裂缝没有落在他的咽喉上,而是落在他的颊畔,他的脸颊上多了道极细的血口,那里原本是个小酒窝。

    他倒在了她的身上。

    他把她扑倒在了榻上。

    他的血流到了她的身上。

    他伸开双臂,将她紧紧地抱住,既然你放开世界让我来到你的身边,那么便再也不要想着从我的身边逃走。

    宁缺与桑桑对视,近在咫尺。

    在梦里,这样的画面发生了很多次,在梦里,他们曾经无数次亲密,但在真实的世界中,这却是第一次。

    宁缺觉得怀里女的身很胖,很软,有些陌生,因为他的桑桑很瘦,但又有些熟悉,因为女身上的味道他已经闻了很多年。

    他的右手本能般落在她高耸的胸脯上,手指深陷青衣不见,他觉得自己躺在一艘船上,在海洋上随浪起伏,感觉很美妙。

    桑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异常明亮,盯着他一言不发。

    宁缺的**很强烈,生命最强大的本能开始肆虐,但却无处释放。

    光明神殿里一片静寂。

    他轻轻吻上她的唇瓣。

    在梦里,他曾经吻过她。

    在真实里,他也要吻她。

    昊天,被一个男人亲吻。

    于是,整个人间都开始颤栗起来。

    ……

    ……

    宁缺和桑桑都没有闭眼,眼里的彼此变得越来越近,直至融在一处。

    桑桑的眼眸深处有星辰毁灭然后新生,变成惘然的星尘。

    一切都在天算之中,但事到临头她还是觉得有些惘然,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不怎么厌憎与宁缺的接触。

    这个事实令她感到无比的愤怒,她紧紧地握着双拳,看着眼前的宁缺,感受着唇上传来的令人恶心的湿意,神躯绷紧如山石,开始剧烈地颤抖。

    宁缺从先前那种奇异的精神状态里醒过来,一朝清醒,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居然在亲吻她。他认为她是桑桑,但依然难以抑制地恐惧起来,那些恐惧让他的身体变得极为僵硬,然后开始微微颤抖。

    他们在榻上相拥,相吻,因为身体的颤抖,双唇不停磨擦,有些微麻微痒,甚至连牙齿都轻轻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便是颤栗。

    宁缺抱着桑桑,颤栗的越来越厉害,身体里的骨骼关节都开始发出噼噼啪拍的响声,她也在不停地颤栗,身上的繁花青衣发出微弱的破裂声,仿佛哪里正在崩裂,他们颤栗的越来越厉害,只听得轰的一声……

    他们身下的榻,塌了。

    宁缺和桑桑相拥着落下,落在坚硬的神殿地面上,地面震荡不安,生出波浪般的起伏,撑着神殿的圆柱表面,生出数道极深刻的痕迹。

    神殿坚硬的墙壁仿佛瞬间被几万年的烈风吹过,无数墙皮石屑簌簌剥落,落在地面上,发出啪啪的响声,似在鼓掌,又仿佛是别的声音。

    这道颤栗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离开光明神殿向世界的四面八方开始传播,山崖间覆着的积雪纷纷剥落,形成无数道细小的雪瀑,被雪凝住的桃花崩开了冰霜的表面,于寒风里招展娇艳的容颜。

    宋国海畔的千里长堤里那些奇形怪状的石鼓,开始不停跳起落下,砸碎无数礁石,溅起无数黑色的海泥,发出嗡嗡的声音仿佛战鼓。随着这些信难激昂的战鼓声,大海深处生出无数场风暴,近乎黑色的海水如沸腾般翻滚,天穹之上的阴云如天神手中的湿衣般拧动,声势浩大。

    大河国莫干山的墨池里摇溅出无数水花,莫山山坐在池畔,看着摇撼不安的湖水不知发生了何事,却觉得有些失落和惘然,回头望向山麓间张灯结彩的山庐,莫名悲伤,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大泽同样摇撼不安,风雪中的白色芦苇显得那般的可怜湖水倒灌入河道,然后在临康城里倒灌而出。叶苏正带着数百名穷苦汉趁着冬日整修水道,看着漫过脚面的污水,回头望向遥远的西陵神国,若有所思。

    在叶苏的那间破屋里,唐小棠坐在床畔,用调羹把温度将好的鸡汤送进陈皮皮的唇里调羹里的汤水忽然荡起了涟漪。

    整个人间都在颤栗昊天的世界里发生了无数场地震,没有震塌多少房屋,也没有多少人死去,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西陵神殿处于这场颤栗的中心桃山上的人们自然感觉的最为清晰,数千名神官执事披着衣裳,跑出各自的居所,望向光明神殿脸上写满了惶恐。山下村镇里的数万信徒,也被大地的颤栗惊醒揉着眼睛,互相搀扶着来到屋外的风雪中,望着西陵神殿的方向,不知如何言语。

    掌教、叶红鱼,还有**海等人来到了光明神殿外,他们脸上的神情变得异常凝重,却没有人敢踏进神殿一步。

    世界的颤栗渐渐停止,光明神殿樯角崩落,殿柱将裂,摇摇欲坠,但终于没有坍塌,在月光下看上去就像是风暴后的现场。

    光明神殿里也恢复了安静。

    宁缺抱着桑桑躺在床榻碎砾里,唇的摩擦与身体的相触,不再像先前那般剧烈,变成了温柔的清风,缭绕在彼此之间。

    如拥清风,徐而不疾,宁缺的心神渐渐变得平静,桑桑的眼神则变得越来越惘然,他觉得自己沉浸在最美妙的温暖之中,就像是飘在盛夏的海水里,她觉得自己正拥抱着最真实的温暖,就像拥抱太阳的海洋。

    他初识的时候,曾经看见过一片海,直到此时他才想起来,当初冥想感知到那片海时,怀里正抱着还是女童的她。

    如今他终于再次回到那片温暖的海水中,他再也不想离开,他抱着她,轻轻地吻着她的唇,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做。

    二人轻轻相拥,紧紧相依,微寒的冬风从她的唇进入他的唇,这便是呼吸着彼此的呼吸,温暖的生命度量从她的身体传到他的身体,这便是心跳着彼此的心跳,他的世界里只有她,她的世界里也只有他。

    宁缺和桑桑同时进入了一种奇

    妙的精神状态,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在她的身上打了一个寒噤,在他的身下打了一个寒噤。这场大人之间、男女之间的战争没有分出胜负,他们在相爱相杀之间,终于得到了生命的大和谐。

    光明神殿前殿垮塌,烟尘涌向夜空,遮住了月亮的眼睛。

    轰隆巨响里,崖坪上的西陵神殿神官和执事们,脸色变得异常苍白,数千人下意识里向光明神殿涌了过去,然后不安地停下脚步,掌教大人的神情变得极为严肃,但他也什么都不敢做,甚至连推想都觉得是种亵渎。

    清晨时分,宁缺才从那种奇妙的精神状态中醒来,才明白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近在咫尺的桑桑的脸,沉默不语。

    他的沉默和男人清晨的沉默不同,没有什么尴尬,只是警惕,既然是相爱相杀,相爱之后,他也不知道会面临什么。

    忽然间,他身体内发出了一些极美妙的声音,那是雪水流过石砾的声音,是云海飘过山麓的声音,他听到了自然里最美妙的声音,才明白在这一夜之后,他被锁死的雪山气海,竟然重新获得了自由!

    和昊天睡一觉,便能有这样的回报?他看着桑桑的脸笑了起来,心想自己娶了这样一个老婆,真是世间最划算的买卖。

    桑桑闭着眼睛,仿佛还在酣睡,真正的如人类般的酣睡,她的呼吸非常长细微,如果不仔细注意,甚至会以为她已经没有了呼吸。

    长平缓的呼吸忽然间变得急促起来。

    她睁开眼睛,看着宁缺,眼眸深处由亿万星辰组成的星海,开始掀起狂暴的巨澜,其间隐藏着无穷无尽的神威。

    “我会对你……”

    宁缺毕竟是人类,对昊天做出这种事情,难免有些不安,下意识里想要辩解数句,却连负责两个字都来不及说出口。

    一道极为愤怒的啸鸣声,从桑桑的双唇间迸发而出,听上去就像是荒原上最恐怖的风穿过干涸河床上野牛的头骨。

    宁缺的臂骨瞬间碎成了二十段,每段代表他与她在一起的一年,她把这二十年尽数遗忘,于是他便再也不能抱着她。

    一道恐怖的威力,如飓风般在神殿的地面上肆虐而生,他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被震飞数十丈,重重地撞到神殿的墙壁上。

    那片墙壁上原本绘着西陵教典里远古神话的壁画,昨夜那场颤栗之后,壁画受损严重,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色彩,此时被宁缺一撞,表面残留的墙皮剥落的更加厉害,接着被血水染红,神话变得血腥起来。

    宁缺张开双腿坐在墙下,不停地咳着血,看着极为凄惨。

    桑桑飘到他的身前,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脸色极为苍白。

    宁缺看着她咧嘴一笑,齿间尽是鲜血,仿佛在她丰腴的身上狠狠咬了口,眼睛里却尽是落寞失望的神情。

    光明神殿里寒风凛冽,他清晰地感觉到规则的力量,正随着那些寒风渗进自己的身体,将要重新锁死自己的雪山气海。

    终究什么都没有改变吗?

    宁缺终于体会到了皇后娘娘在生命最后那刻的感受,看着脸色苍白的桑桑,眼晴里的落寞失望情绪一扫而净,变得极为平静狠厉,

    “你虽曾是我的侍女,但不曾受过我的奴役。”他站起身来,看着她微笑说道:“所以我也不想继续做你的奴隶。”

    寒风再起,他的浩然气骤然暴发,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向着神殿对着悬崖的露台狂奔而去,身后留下一道清楚的血线。

    他的脚落在露台上,把清晨刚刚重新铺了一层的新雪踩烂,他冲到栏边,没有任何犹豫,手掌一拍栏杆,纵身跃起。

    把栏杆拍遍,望断天涯路。

    把栏杆拍遍,我来断你我的路。

    他跃出栏杆,向崖下跳去。

    同时,桑桑来到栏畔。

    她没有来得及阻止他跳崖——她没有算到他会跳崖——天算也算不到他,因为他不是她的民,更不是她的奴隶。

    她站在栏畔看着云雾里下落的他,他飘在雾里看着栏畔的她,隔着生死,二人沉默互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你就这么想我死吗?”

    桑桑看着向深渊落下的宁缺,觉得胸口有些痛。

    她以为这是昨夜受的伤,其实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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