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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六二之卷——河湟开边 第六章 征近伐远方寸间

    王舜臣自延安回来了。前些日子,他跟着王韶将托硕部一顿好打。打完后就请了假,回了延安府一趟,把老娘从老家接出来。他新近又被提拔了一级,眼看着就要做官人了,当然不能让老娘再在延安府为自己担惊受怕。

    一别多日,王舜臣倒是有些想着韩冈、王厚、赵隆他们。将老娘安顿好,便兴冲冲的去找。推门走进王韶的家中,却听着赵隆的声音在喊:“日他鸟,怎么又给突袭了!?”

    “谁让你没有及时展开队形!”这是王厚的声音。

    “在玩什么?”王舜臣很纳闷,跨步走进王韶家的正厅。

    房内的不仅是王厚,赵隆,还有王韶身边的另一个亲信杨英,另外,李信也不知什么时候从甘谷城回来了。四个人在王家的正厅里吵得热火朝天。一张一丈大小的方桌,被四人围在中间,桌面坑坑洼洼、花花绿绿的不知是哪家木匠造的。

    “整队,反击啊!”李信面色狰狞的大吼一声,声音差点把屋顶震破。他双眼瞪着桌面,面红耳赤的模样,让王舜臣都被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这个稳得像山的锯嘴葫芦会吼出声来了?

    “没用的,你们俩的兵被俺的五百铁鹞子从后方偷袭,全军混乱了。”杨英哈哈大笑着,他的一口江西口音让王舜臣听得累得很,也纳闷着,杨英总是跟在王韶身边的,怎么今天泡在了这里?

    “不可能!哪里又冒出个五百铁鹞子来?”

    看着赵隆捶胸顿足的模样,杨英笑得更是得意,“俺可是把五百铁鹞子藏在另一侧的山谷里,你的队伍过去时没发现。”

    “胡说,俺们带的可是三千汉番骑兵,怎么可能没斥候!?”赵隆捶着桌沿,冲着杨英大叫。

    “别弄坏沙盘!”王厚一声大吼,把赵隆捶桌子的手拦住。

    ‘沙盘?’王舜臣探头又看了那张奇形怪状的桌子,这玩意儿是叫沙盘?

    而那边王厚拦住赵隆后,又责怪道:“谁让你事先没有下令!捶沙盘出什么气?”

    李信抓了抓头,苦着脸问道:“那俺们现在下令成不成?”

    “俺都杀出来了,你再下什么令?何况你们的三千骑兵被偷袭,又是被前后夹击,已经陷入混乱了!”杨英还是在笑着,赵隆气急败坏的样子,看起来让他看着很乐,“俺这回可是一对二赢了,愿赌服输啊。”

    “俺带的兵怎么可能会被一个突袭就弄乱了阵脚,别太小瞧俺!”赵隆手一抬,好像又要捶桌子,但抬到一半,反应过来,连忙停手,一只拳头便傻傻的悬在半空中。

    王厚也不理赵隆的抱怨,丢过去三枚骰子,“解除亲卫指挥混乱要十六点以上,十六点都不行。”

    李信指了指桌上:“其他几个指挥呢?”

    王舜臣就见着王厚低头翻着一本大约七八页的小册子,翻了两页,他的手停了下来,照着上面念道:“如果你的亲卫指挥能结束混乱,下一回合,只要掷出十四点以上,临近的几个指挥就能恢复。”

    “不过在混乱中,被攻击损伤加倍,士气降低也加倍。你的士气现在只有四十点,只能承受两个回合的突击。”

    王舜臣脑袋发懵,王厚、赵隆他们说的话,他每一个字都听得明白,怎么合起来偏生就听不懂了呢?

    就看着王厚几人在房间里吵着,这么长时间了,他们甚至都没发现王舜臣回来了。

    “王兄弟,你回来了。”韩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王舜臣惊了一下,忙回头,却见着王韶和韩冈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到了他的身后。

    只是他见韩冈的脸色有些难看,而王韶的脸色更为难看,简直都如锅底一般。王舜臣很少见王韶气成这副模样。

    王韶狠狠的跨进厅中,虎着脸,一阵发作:“还闹什么?!都闹了一天一夜了,难道还不够?!”

    厅中的争吵声顿时消失了,从菜市口上的喧嚣转为半夜古刹里的寂静。

    王舜臣扯了扯韩冈的袖子,低声问着:“三哥,这是怎么回事啊?”

    韩冈摇了摇头,连他事先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秦州不是东京,娱乐活动不多。除了长安以外,说整个关西就是一片娱乐文化的沙漠那是不为过的。不要说平头百姓,就是王厚这样的衙内,如果没有培养出逛青楼的爱好和体会到吟诗作词的乐趣,那他平常的娱乐活动,也只剩下棋读书了。如此乏味的日常生活,如果碰上了一个新奇而有趣的游戏,他们当然会沉迷进去。

    这是理所当然的。

    就拿王舜臣顶礼膜拜的种世衡来说,他曾经有一次要整修一座位于山头上的寺庙,一切都做好了,就是最后的一根大梁太过沉重,想拉上山既耗人工,又费银钱,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对此种世衡便想了个计策。

    他先放出风声,说为了庆祝寺庙上梁,要办一个相扑大赛庆祝。而等到比赛当日,成千上万的百姓便涌到寺庙所在山头下。这时候,种世衡又说,大家一起动手,把大梁送上山去,也好早点看上比赛。结果他话音刚落,一群人便一拥而上,将大梁送到了山头。

    其实种世衡玩得这一手也不算什么计策,即便是普通人,静下心来也能想得透。但偏偏上千人没一个去往深里考虑,都是想着赶紧把大梁拖上去,好去看相扑。这是日常娱乐太过稀缺的缘故。

    前天当韩冈把类似于桌游的简易型的军棋推演教给王厚,又帮他整理了一份操作规则后,王厚便立刻沉迷了进去,还把赵隆、杨英,以及跟着张守约来秦州的李信一起拉下了水。

    韩冈对此能够理解,只是王厚实在玩得过了头,昨天点着灯玩了一夜还不够,今天他和王韶都从衙里回来了,却还见着几人在玩。现在他看王韶的模样,砸了沙盘的心都有。

    唉,韩冈暗暗叹了口气,不知道秦州城里有没有姓杨的大夫。

    把王厚他们一起赶出了门去,连着王舜臣都遭了池鱼之殃。王韶拉着韩冈站在沙盘旁愁眉苦脸的叹着气:“官家年纪不大,跟二哥他们差不多。若是把沙盘呈上去,让天子变成二哥儿那幅模样,那我可就是罪人了。”

    本朝自太祖之后的几个皇帝,都是爱对着阵图指手画脚。如太宗,他最喜欢的就是插手前线军务,经常把阵图夹在圣旨中发出去让前线将领照着来。真宗仁宗好些,但也玩过阵图游戏。英宗在位时间太短可以不论,而如今的天子,又是跟太宗一个脾气,喜欢插手前线军务,又是爱观兵耀武的性子,而且刚登基时就穿着盔甲跑去炫耀,若是给他得到军棋沙盘,少不得要沉迷进去。

    王韶好歹也能算是个忠臣,当然不想看到皇帝变成跟自家儿子这般玩得废寝忘食,而且他也怕被御史指着鼻子骂,王安石那样的地位可以不在乎御史说什么,而他一个机宜文字,可没有把御史奏章当放屁的资格。

    “天子受命于天,圣聪承于天际,岂会沉湎于军棋?何况朝中还有王相公一众宰辅,宫内又有曹太皇,高太后,怎么都不会让官家迷在沙盘里的。”

    他虽然是在说着赵顼的好话,但言下之意却是管他去死。要是天子真的能克制自己的**,世上就没昏君了。可韩冈却不在乎。

    王厚沉迷于军棋推演,当然不是件好事,王韶这个做父亲的都怒发冲冠了。但天子沉迷进军棋推演,对韩冈、对王厚、甚至对田计,也就是在沙盘上留名的几个人,却都是一桩可喜可贺的乐事。管教天子,自有太后、宰辅他们费神,韩冈他们只要享受军棋沙盘带来的好处就行了。

    王韶想了半天,便自暴自弃的又叹了口气,道:“这事就不提了,等明天就把沙盘送去东京,省得再误事。”

    韩冈点点头,这事本就该越快越好,若是泄露给窦舜卿去,那就麻烦了。

    王韶在厅中绕了一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玉昆,你昨天是不是写了一份文字,提议要在粮库中养几条狗来防盗?”

    韩冈点点头:“最近不是说要在粮库中再添两个缺吗,下官觉得养狗比养人要省事,人的位子添了,再减下去却难。而狗就不会那么麻烦,不想用了,直接让人领走了事。”

    “玉昆你这事就做岔了!”王韶却摇起头,“库中圈养猛犬的确有用,但没必要写成文字呈上来,说一声就够了。今次我帮你压下去,日后记着不要再写。”

    “这是为何?”韩冈想不通。不立文字,怎么做事?

    “玉昆你有所不知,旧年有一宋姓御史曾建言宫中应多养猛犬以卫宫掖,并说罗江犬为天下犬只之冠,其警醒若神……”

    “然后呢?”韩冈问道,他心中突然有种不妙的直觉。

    王韶长叹一声,却有着幸灾乐祸的味道:“他的名字自此就变成宋罗江了!也有人叫他宋神狗。御史也没法做,直接贬任外官。”

    ‘这……这也太惨了……’韩冈听着都觉得毛骨悚然,幸好王韶帮他把那份提案给压下去了。

    “天下间口舌轻薄之人处处皆是,要谨言慎行,玉昆,你不想你的名字变成韩卢罢?”王韶难得说个笑话。

    韩冈知道,王韶说的韩卢是战国策中所载的韩国名犬,若得了这个绰号,那真是一辈子都没脸见人。

    他正正经经的点头道谢,“韩冈明白,多些机宜指点。”

    关于罗江、神狗之类劝诫,王韶说说也就罢了,他知道韩冈做事向来稳妥,提点一二足矣。

    今天的正事不是训斥儿子,也不是提醒韩冈不要在公文中说到狗。韩冈会跟着王韶一起走,同样不是为了检验他军棋推演有多吸引人,而是为了准备招待一名客人。

    韩冈另外一名举主,王韶在秦州仅有的两名盟友之一刚从甘谷城回到秦州,明日就要诣阙面圣,与王厚他们做一路走,王韶理所当然的要设宴款待。

    也许,王韶的盟友现在只能算一个半,雄武节判吴衍如今渐渐与王韶疏离,连韩冈要求见他,都会被推三阻四。

    韩冈对此也是无可奈何,看不清形势的官员秦州多得很,并不止吴衍一个。对王韶和他的平戎策,谁也不会有跟韩冈一样信心。

    故而到了晚上,王韶设宴招待张守约时,吴衍便没有到场,而是韩冈跟在后面相陪。

    “韩冈拜见老都监。”韩冈赶着对张守约行礼,起身后笑道:“韩冈看着老都监身子骨越发的康健了,精神都比我们这等小字辈要好得多。”

    “就玉昆你嘴会说。”

    张守约笑得眼眯缝了起来,被韩冈说得很开心。老家伙今年六十多,在军中超过四十年,但看精神的确比谁都好,至少比窦舜卿要好许多。

    李信则跟在张守约的后面,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转回去的。而王厚、赵隆他们也在李信旁边站着。几人都是熬了夜,有些萎靡不振。

    王韶看着他们的样子,就有些不高兴:“玉昆是实话实说,都监看起来是比我家的儿子要精神!”

    张守约回头,冲着王厚他们笑道:“昨夜玩得痛快吧?”

    王厚呐呐难言,而李信的脸色变得尤其厉害。

    张守约在西北军中向以识人著称,刘昌祚、燕达都被他称赞过,尤其是燕达,最近刚刚在绥德城立了大功——只是韩冈方才提起此事,王舜臣就骂了起来,说是郭逵刻意调走种五郎,而把功劳给了燕达。

    王舜臣偏向性过于明显的抨击之词姑且不论,被张守约赞过的燕达和刘昌祚的确都是难得一见的人才,被他举荐的韩冈则是另一个成功的例子。李信能得他看中,日后前途必然一片光明。

    也就是因为得到张守约的看重,李信更是分外在意他对自己的看法。

    “处道他们倒也不是去逛了什么不干净的地方,”韩冈出头,帮着自家表兄解释。“昨夜都是在机宜家指点江山呢。”

    “怎么个指点法?”张守约当即问道。

    王厚得意的上前,把韩冈弄出来的这一套都跟张守约说了一通。

    “挺有趣的。”张守约给沙盘和军棋推演的评价就这四个字,没看到实物,他也不会轻易下结论。韩冈本以为以张守约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只会说一句‘还不错’,而张守约的评语,好歹比他估计得要多出一个字来——虽然评价等级却是更低了一点。

    不过也难怪张守约会不放在心上。

    韩冈弄出来的军棋,本就是把规则简化而又简化的东西,甚至比不上后世的桌面游戏复杂——更复杂的规则,韩冈也做不出来,那要考虑到方方面面太多了,对数学的要求也更高——王厚他们玩得用心,是因为他们见识太少,而张守约老于战阵,性格也因为年龄更加顽固,当然不会对模拟的东西看得很重。

    “玉昆弄得这个什么军棋推演,必须先查敌。多派斥候细作,知道对手的兵力布置、粮秣存放,还有地理人情,才能玩得起来。若是其中有一项变了,一切就会变成无用功。”

    张守约不仅是顽固那么简单,眼神也很毒辣,一眼便看出了缺陷所在。

    任何战前的军棋推演都得建筑在准确的情报上,情报错误,的确会一切都变成无用功。而有了准确的情报,在对付党项吐蕃的战争中,有没有战前推演过一番却也不重要了——有这个闲空,还不如把粮饷准备得更充分一点。

    在韩冈想来,战棋推演反倒是在战后总结上的用处要大上一些。否则就必须不嫌麻烦,事前把所有可能的情况都推算一遍。

    王韶引着张守约坐下来,他选的设宴地点,是新近开张的一家酒楼,人气还不算旺,王韶却就是要取着这里的清净。

    韩冈在下首做陪,而王厚便坐得更下面。请人入宴,又是饯行,歌舞是少不了的。王韶找了秦州最好的几个官妓来给张守约劝酒,虽是不比东京歌舞妙丽,但也是有些味道了。

    但在座诸人的心思,都不在酒宴上。

    酒过三巡,张守约屏开几个歌妓,直言不讳地问着王韶:“拿向宝做幌子,径自去抄了托硕部的老窝,一举断了向宝的路。如此行事,不像是机宜的手笔,”

    在张守约面前,王韶也不加掩饰:“一开始是玉昆的主意,但结果却是机缘巧合。事先谁都不会想到会把向宝气成中风,说起来还真是运气。”

    张守约哈哈笑了:“运气也很重要。没有运气,老夫的骨头早就给党项人拿去熬汤了。”他又指着王厚、赵隆说着,“别看你们今次要押送入京的托硕部的那群首酋,现在一副倒运背时的模样,等见过天子,你们没一个能比得上他们。都是运气。”

    张守约说话的声口有点倚老卖老,但道理却不错,王韶苦笑着敬了张守约,“都监说得没错……”

    而韩冈也是一般的苦笑摇头。

    别看王厚、赵隆明天就要雄赳赳气昂昂的押解着托硕部一众入京献俘,也别看王韶团聚七部把托硕部和背后支援托硕部的木征打得屁滚尿流。但到最后,比起官品来,还是被押送的那几位会高上一点。如今情况就是这样,只要表现得恭顺些,外藩进京总能弄个好名头,即便是被打败了,押解入京,也少不了用几个空官安抚一下。

    王韶一心想算计的木征,现在正领着河州刺史的本官,还有个银青光禄大夫的加衔,是光明正大、正儿八经的大宋臣子。

    另外木征在党项人那边也领着观察使的头衔,虽说是没俸禄的空名,无论宋夏,两边其实都不在乎,但官位就是官位。如果木征肯入朝,他在大庆殿上的位置,只会比王安石、郭逵这些执政或前执政低少许,而王韶就只能站在殿门口。

    一夜痛饮,第二天,王韶和韩冈便送着张守约和王厚他们一行远去京城,而托硕部的一众俘虏,则是用囚车装着,一起运送过去。

    王厚骑上了马,手提着缰绳对韩冈笑道:“玉昆,今次愚兄回来,我们兄弟两个可就是要同朝为官了。”

    王厚对军棋推演和沙盘寄予了厚望,以他的身份,光靠献俘一事,已经能在天子面前混个官身了,如果再加上沙盘一事,说不定能一下就能拿到三班奉职,就像刘仲武那样。

    “处道兄此去当能如愿以偿。”

    “那也是玉昆你的功劳。”

    韩冈跟王厚一样充满信心,毕竟比起如今的地图来,今次要献给天子的沙盘,要精美上许多,看上去不仅仅是准确一点点。

    如果说韩冈在千年之后见识过的地图是写实型的古典主义画派的作品,那他在这个时代看到的地图往差里说是涂鸦,稍微美言一点,那就是印象派。看着此时的地图,找对地方比找错地方还要难上许多。

    不管怎么说,越精细的作品——不是精确,是精细——就越能得到肯定,而其中的谬误,却往往会被忽视过去。

    韩冈相信赵顼会对沙盘和军棋推演感兴趣。游戏嘛,哪个不喜欢?他自己也曾经有点着蜡烛熬夜打牌的时候。何况赵顼本来就是喜欢对军务指手画脚的性子,发到地方上的阵图,连秦州的架阁库中都有。以赵顼的这种性子,韩冈不信他能忍住在沙盘上指点江山的诱惑。

    只要赵顼喜欢上了沙盘游戏,那王韶和韩冈想要在沙盘上透露的信息,自然也会被赵顼所接受。无论窦舜卿、李若愚说什么都没用了,究竟是万顷田还是一顷田,沙盘上不是一目了然吗,赵顼又怎么会相信窦李之辈的空口之言?

    王厚走了,张守约也走了。王韶和韩冈在他们两人身上都寄予了厚望,毕竟他们今次都能见到天子。

    到了当天午后,王韶把韩冈又找了来。

    “高遵裕来了。”王韶的声音中有着很深的阴郁,在韩冈面前,他没有过多隐藏内心的不快,“分功倒也罢了,只希望不是来添乱的。”

    “天子派窦舜卿来,目的也不是添乱。不过,窦舜卿听命于韩琦,而高遵裕却是只听命于天子。”

    韩冈倒不介意高遵裕来分功,他一向看得开。将欲取之,必先与之的道理,他也向来是奉为圭臬。如今王韶求得是立功的机会,而不是功劳的大小。只要高遵裕能给王韶带来这个机会,又何必介意他把功劳分去一半?

    “要做件事怎么就这么难呢……”王韶望天长叹:“只望一切能如玉昆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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