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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六三之卷——开封风云 第47章 节礼千钧重

    劳碌命的蓝元震被赵顼点了将,匆匆忙忙的带着人下了城,往兴国坊去了。见着韩冈一人站着,四周却是一圈宴席,赵顼想了想,还是给他赐了席。

    等到韩冈辞让两次后,谢恩落座,赵顼便又问道:“韩卿,你先说一说你的板甲。”

    “臣遵旨!”韩冈一拱手,朗声道:“军器监所产军器,不论大小,皆定有规格式样。如今监中五十一作,皆秉定规制作,不敢有丝毫依违。故而近年来,军器精良大胜过往,此乃吕参政和曾都承之功也。”

    赵顼看了眼吕惠卿,“韩卿说得是。”

    吕惠卿欠身一礼,却是连笑都没有。韩冈既然这样说话,分明下面就会有转折。

    韩冈端正的跪坐着,向着赵顼:“依监中定制。一副连盔札甲,也就是步人甲,甲叶共计一千八百二十五片。分为披膊、甲身、腿裙鹘尾和兜鍪帘叶四部分。其中甲叶数目、轻重各不相同。披膊八斤三两,需甲叶五百零四,每叶二钱六分;甲身九斤十二两四分,甲叶三百三十二,每叶四钱七分;腿裙十九斤一两五钱五分,甲叶六百七十九,每叶四钱五分;兜鍪帘叶四斤十三两五钱,甲叶三百一十,每叶二钱五分。另有兜鍪杯子眉子重一斤一两,皮线结头等重五斤十二两五钱,总重四十八斤有余。【注1】”

    韩冈如数家珍,一个个数字脱口而出,不厌其烦,让天子看到了他对本职工作的熟悉程度。赵顼听得也不自觉点起了头——韩冈上任才多久?

    “而要制作这样的一副札甲,所需人工在一百五十个工【注2】。如果是弩手甲或是弓手甲,则会稍少一些。”韩冈望向吕惠卿,“此制乃吕参政所定,应该最为清楚。”

    对上天子投过来的视线,吕惠卿有些勉强的点了点头,“韩冈说得没错,弩手甲用工一百二十,弓手甲和长枪甲一百四十,而步人甲用工最多,为一百五十个工。”

    一人一天的工作量,标准是十个工。也就是十二到十五个人费上一天,或是一名工匠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才能打造出一幅铁质札甲来。而皮制的札甲,也并不比铁札甲省时省力到哪里去,这就是提供给普通禁军士兵的甲胄。若是甲叶更小,制作更为精细的鱼鳞甲,甚至山文甲,则用工更多,更为耗时耗力。

    听着韩冈将甲胄的细节娓娓道来,赵顼心中的火气不知怎么的渐渐的开始消散。忍不住问道:“那韩卿你所造的板甲,用工又是多少?”

    “微臣调集工匠开始打造板甲,是在得到了锻锤之后。也就在正月十三,即两天前才开始制作。总共用了六名工匠,两天的时间,已经造出了八副出来,正好是一副十五个工。”

    ‘这不可能!’吕惠卿差点要大叫起来。而冯京、王珪等人也是脸色骤变。吴充甚至惊得将手中的金杯给捏得变形:“十分之一!”

    赵顼身子前倾,追问道:“韩卿,此话当真?!”

    韩冈拱了拱手:“臣不敢欺瞒陛下。因为微臣挑选的这几位工匠,都是监中年资精深的大工。如果普通的工匠,大概耗时要多上一些,不过绝不会超过二十个工。”

    宴席上一时间静默起来。同样数量的原材料,用得人工越少,自然越便宜。如果韩冈说的都是真话,他如此自信也就不足为奇了。

    吕惠卿咬着下唇,他本不相信韩冈能打造出合用的甲胄来。以他在军器监的耳目,韩冈的一举一动都瞒他不过。但如果是以试用锻锤的名义,调集五六个工匠封闭实验,韩冈这个判军器监想瞒下几天也不是很难。

    这个急就章的成果,到底合不合用,其实还有待证明。但在座的几位宰执,看着韩冈脸上浅淡的微笑,都已经有了失败的预感。

    板甲送到了,兴国坊离着宣德门很近,蓝元震往返只用了两刻钟的时间。连带着还带来了两名留守的工匠。

    所谓的板甲,当真恰如其名,就只是几块宽大的铁板而已,叮叮当当的被堆在了地上。

    赵顼让人拿了一副过来,仔细看着。上面并无装饰,但表面上不知怎么的却是泛着莹莹铜色,摸着很光滑,打磨得很不错。

    “微臣的板甲分为四部分,胸甲、背甲,双肩肩甲,还有裙甲。兜鍪还没有来得及造。”韩冈站起身,找来一名身材适中的班直,让两名工匠帮他将板甲穿戴到身上。

    班直穿着甲胄,在天子面前转了一个圈。甲胄反射着天上的明月和城头上的火炬,乍看起来比起寻常士卒所穿的铁札甲要漂亮许多,丝毫不逊鱼鳞甲,甚至可以跟明光铠相媲美。不过在每一片甲片的连接处,都是凿了洞用皮绳紧紧的绑起来,一看就是个粗糙的廉价货色。

    一众宰辅心中大叫,难怪打造得这般容易,板甲的结构比起札甲实在简单太多了。就是将铁板弯成合适的形状拼凑而起,哪像札甲,要一片片的去磨制、打洞和编织。

    赵顼用力按了一下甲片,纹丝不动,问韩冈道:“不知此甲是否坚固?能挡箭矢否?”

    “微臣不敢妄言,请陛下命人用神臂弓一试便可。”

    赵顼哪能按耐得住,命人取来神臂弓,就在皇城的城墙上实验起来。

    “韩玉昆信心十足,想必板甲是远超札甲了。”蔡挺侧着脸对王韶说着。他跟两边都不占,韩冈之事他也是抱着旁观的心思。现在看着情形,韩冈多半要赢了。

    王韶微微一笑:“只要与札甲差不多,肯定就能赢了。”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韩玉昆玩的这一手还真是漂亮。”

    “附带啊!没听韩冈说只是附带吗?”王韶呵呵笑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生铁很便宜,就算是将生铁反复锻打后得到的熟铁也不贵。铁和皮件等原材料,在甲胄的成本中只占了一小部分,人工费用才是大头。

    要造出一副札甲实在太难了,琐碎的程序也太磨人。先得打造一千八百多片不同大小的甲叶,然后经过打札、粗磨、穿孔、错穴并裁札、错稜、精磨等工序。而将甲叶制好以后,还要再用皮革条编缀成整套铠甲。

    地方军州中的军器院打造甲胄,一年也不过百来具,人工耗费却是如泼水一般。甲胄成本高昂得即便是富庶无比的大宋,都感觉难以承受。

    换成是韩冈拿出来的板甲。则就是胸甲、背甲、左右披膊,还有就四片裙甲几部分,用得铁料虽不会比札甲少太多,但工时一下降到只有十分之一的水平。论起一副甲的造价,则最多只有之前的两成。

    若是寻常商家,若是新货比旧时货成本降个一成两成,肯定会说一句:‘这个买卖做得’,若是一下降到五分之一,那就不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做得’,而是得拼命的抢着去做。

    能在短时间内大批量制造,并且成本只有过往的五分之一,只要板甲能保证跟之前的札甲有着差不多的坚固程度,那韩冈说一句不逊于神臂弓,哪个能否认?!

    “依律私藏弩五具者斩,而同样的刑罚,只要私藏甲胄三领就够了。”王韶端起空掉的金杯,示意身后的内侍满上,笑着对蔡挺道:“甲胄可比弩弓要金贵啊!”

    踩着脚蹬,将弩弦扳到了牙发上,将一支木羽短矢放进弩槽,张若水举起了神臂弓。

    他就是当初拿着神臂弓在赵顼面前做实验的内侍。在七十步外洞穿铁甲,不仅仅试出了神臂弓的威力,也证明了他的射术。时隔数年,他再一次于御前举起神臂弓,不过测试的不再是掌中的重弩,而是作为标靶的甲胄。

    在火光下,闪着莹莹精光的板甲就放在五十步外,举起神臂弓,箭矢所指比目标略略向上。调匀了呼吸,手指一扣,不到一尺长的木羽短矢便飞了出去。

    当的一声轻响,从五十步外传来。

    “如何?”赵顼急问道。

    板甲被搬回来,外观丝毫无伤,只是仔细的摸上去,才能发现正中间有个浅浅的凹坑。这已经完全超过了过去的成绩了。

    赵顼的手都颤了起来,成本可能只有过去的五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而坚固则远远胜之,这是让中**力更胜西北二虏的发明啊!

    周围多少人的眼中透着失望,但赵顼的眼中只有兴奋,这是最好的上元节礼物!

    注1:这些数据,参见《宋史·兵志第十一》。另外,古代的一斤为十六两,请参考半斤八两这个成语。

    注2:参见朱熹《与曾左司事目箚子》:‘打造步人弓箭手铁甲,一年以三百日为期,两日一副,昨已打造到一百五十副了毕……窃缘上件铁甲计用皮铁匠一万八千,工钱五千二百余贯。’一百五十副铁甲,用工一万八千,平均一副一百二十个工,相当于现在的十二个工作日,仅是人力成本就要三十四贯多。

    “韩冈好狠的手段!”

    上元节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在政事堂归属宰相的公廨中服侍冯京的亲近小吏,不意又听到冯相公又以愤然的口吻,提到了如今正春风得意的军器监韩舍人。

    作为一名衙中小吏,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听,什么时候又该装聋子。连大气也不敢喘,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立于桌案边,除了磨着墨的双手,全身纹丝不动,做了个泥胎塑像。

    冯京浑没将身边的小吏当做人,不过他平常也不至于自言自语。只怪韩冈的递上来荐章却是满纸的杀机,让他看得心也是抽了一下——竟然是以造灯有功的名义,将军器监中的两名官员调到广南东路去任职。

    这是明明白白的要人命!

    冯京倒没想到韩冈下手这般狠厉,故意用着如此荒谬的理由将人往死里打。

    今天是他冯京轮值掌印,韩绛休沐在家,想必韩冈就是看准了这个时候将荐章递上来。

    现在如果将荐章驳回去,再回来时,肯定就不会是掐在韩绛休息的时候了。若给韩绛看见,必定会转到天子面前。而官司一旦打到御前,此前做的一些小手段都要曝光,这对冯京来说可不是好事。

    不过这份荐章递上来的时机,也代表了一件事。看起来韩冈已经查出来,是谁站在铁船华灯的背后了,所以才会拿着荐章来挑衅。

    算人不成还被人看破,一想到这件事,冯京心里就堵得慌。铁船明明白白的造不出来,所以冯京才会下手,谁能想到韩冈竟然能拿出个板甲来?!怎么都算计不到啊!现在想来,韩冈写了《浮力追源》,分明是就是挖了陷阱引人往下跳。

    做了往陷阱里跳的蠢事,冯京连着半个月,心里的郁闷都没有消散,到了眼下郁闷的感觉则更为强烈。那灌园小儿未免欺人太甚了!

    狠狠的咬了咬牙,冯京又冷静了下来,他能做到宰相这一级,绝不是那等没有自控能力的人。其实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准了这份荐章,韩冈杀鸡儆猴的手段,于他冯当世就没有什么影响。

    吕惠卿吃亏很大。韩冈已经在利用设立板甲局的机会,准备将监中有关锻造和甲胄方面的能工巧匠全都掌握在手中。而白彰再一去,只要一两个月,军器监就会逐渐从吕惠卿掌中脱手了。

    至于他冯京,不过是丢个小卒子而已,无关紧要。军器监他本来就插不进去手,从吕惠卿换了韩冈也没什么。人死了冯京反而能安心,他门下也不缺听话有用的走马狗。

    想到这里,他就提笔在荐章上圈了一下,批了个可。

    ‘小卒而已。’

    说起卒子,冯京就想起象戏【象棋古称】,他可是好久没下了。朝中喜欢象戏听说司马光最近无事,将象戏由两国变成七国,弄出来个了战国七雄的混战来,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太过清闲了。

    “下没下过象戏?”冯京问着身边的小吏。

    “回相公的话,小人下过,只是下得不精。”

    “象戏通兵法,可以练一练!”冯京抬眼望着厅外的天空,不知在看着何方,“只要棋盘还在,胜负还未可知。无论如何,这边可是车马俱全啊……”

    ……………………

    韩冈一家人正坐在房中,火盆生得很旺,屋外虽然冰雪厚积,可室内温暖如春。

    韩云娘给韩冈捶着肩膀,周南、素心看护着熟睡中的儿女,王旖则盯着桌上的一幅棋盘,‘楚河汉界’四个字绘在棋盘中央。两边车马炮、将士象,加上一边五个兵卒,井井有条的排在各自的位置上。

    “大都博奕皆戏剧,象戏翻能学用兵。车马尚存周戏法,偏裨兼备汉官名。中军八面将军重,河外尖斜步卒轻,却凭纹愁聊自笑,雄如刘项亦闲争。”

    韩冈拿着檀木折扇,轻轻敲着桌面,吟着诗句。

    听着丈夫曼声而吟,正专注在棋盘上的王旖抬起头来:“这是官人作的诗?”

    “这是伯淳先生所作,前日写了信来。顺便还有这首咏象戏,又附送张‘九九象戏’棋谱,是跟邵康节【邵雍】一起下的。”韩冈指了指王旖面前的棋盘,“这就是为夫以‘九九象戏’为本,改了规则后的新象戏。”

    “可都不一样啊。”王旖看着韩冈拿出来的棋盘,小鼻子都皱了起来,“偏将、裨将都没有,反倒多了两个士?还有,官人不是说这规则是本自‘九九象戏’吗,为什么要放两头‘象’?而且还加了砲,这不跟大小象戏一样吗?”

    “象戏、象戏,没有象算什么?且都是甲士护将帅,哪有偏将裨将守在中军帐的道理。”韩冈哈哈笑着,“霹雳砲更是为夫发明,又怎么能不加上去?”

    不过韩冈拿出来的棋盘上,有‘象’无‘相’——让宰相来护卫将帅,这等于是颠倒贵贱、轻重失伦。火‘炮’也不会有,两边都还是石‘砲’。

    “那为什么棋子不放在格子里?”

    韩冈更是理直气壮:“象戏即是用兵法,哪有大军在格子里跳的道理?全得在道路上走啊。还是大象戏的规则有理。”

    “这副棋盘横九道,纵十道,是‘九十象戏’,已经不是九九了。”

    “没看到伯淳先生的诗句里有汉高楚霸吗?楚河汉界当然得画上,这么一画,当然就变成十道了。”

    象棋至今尚未定型。虽然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喜欢下象棋的极多,但外界的规则亦有多种,大象戏、小象戏,程颢下的‘九九象戏’,从唐时流传到现在的‘八八象戏’,甚至还有以战国七雄为本的七国象戏——程颢在信中说是司马光别出心裁,但设计出来后,却找不到人来玩。

    这些种类繁复的规则之间甚至连棋子都不一样,更是与后世不同。就如程颢寄来棋谱上的‘九九象戏’,也是与韩冈来自千年后的记忆有很大的区别。

    楚河汉界算是有了,车、马、卒、将也都有了。不过尚没有士,反而代之以偏、裨二将,另外砲和象都给去除了,过了河的卒子还是斜行的。最关键的区别,棋子竟然走在格子中,跟国际象棋一样。这一点也跟纵横皆为八路的‘八八象戏’相同——唐代的‘八八象戏’,不但在格子中走棋类似于国际象棋,甚至连棋子都是立体的,车、马、将、卒都将形象雕刻了出来——反倒是民间的大象戏、小象戏是如围棋一般,在线上走着。

    韩冈因为不习惯这里的规则,下棋老是输。输得急了,便将象棋规则重新按照自己的习惯改了一改,今天便拿了出来。反正如今世间的规则全都是乱的,自己定了在家里玩,谁也管不着——韩冈也没有对外推广的想法。

    不过他的小心思瞒不过枕边人。

    “官人……”王旖促狭的问着韩冈,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今天忽然做了一副新象戏,是不是因为前天输太多彩头了?”

    王旖这么一问,旁边的周南立刻用手绢捂住了嘴,而素心和云娘也背过脸去笑了起来。

    “胡说,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我怎么会不服气?……为夫偶尔下一次,又比不得你们天天在家练习,当然赢不了。”

    韩冈强调着。不过他悻悻然的口吻,却惹得周南她们笑得更厉害。

    王旖忍住笑:“官人棋品就跟爹爹一样呢。”

    “说什么呢?”韩冈绝口不认他的棋品会跟王安石一个等级,“为夫下棋何曾浑赖过?!去年最后一次跟岳父下棋,他快输了的时候,可是直接把棋局给搅了。还说什么‘莫将戏事扰真情,且可随缘道我赢。’为夫可是眼看着就要赢了!”

    “好!好!”王旖举着一只手,虚虚拍了拍,像是哄小孩一样哄着韩冈,“那官人就教教我们怎么下这韩氏象戏了。”

    韩冈瞪了王旖一眼,撑不住自己也笑了起来。

    论起棋艺,周南是个名手。围棋方面在教坊司难逢敌手,有说法是不输翰林院中那几位棋待诏,而象棋方面也是一流水准。王旖家学渊源,韩冈的岳母吴氏便是棋道高手,但碰上周南,却难有胜绩。

    不过王旖除了输给周南以外,在家中却是坐二望一。在周南和王旖的熏陶下,严素心和韩云娘在围棋、象棋上的技艺大涨。韩冈闲暇时也跟妻妾下过几次,事先说好不许留手,然后就是连败。不论围棋、象棋都是没怎么赢过。

    新规则一来,王旖便连输两盘。换了素心替位,韩冈更是轻而易举的开盘二十几步就胜了。回头看看云娘,韩云娘摇摇头,她可下不赢。韩冈再得意看了一眼家里的大国手,周南则抿嘴一笑,盈盈而起,接替了素心。

    “很有信心嘛……今次可是要在棋盘上杀个落花流水。”

    韩冈说得自信,只是开局的十几步一过,他的形势便急转直下。居着守势再走了三十多步,一支马天外飞来,竟然再有一步就会被将死。韩冈苦思冥想,但始终想不出渡过难关的一着。抬眼看看周南,一双玉手正轻轻的敲着棋子,天香国色的玉容上满是成竹在胸的悠然。

    正是窘迫的时候,门外突然来了救兵,说是有人求见。韩冈如释重负,长身而起:“待为夫去去就来。”

    随着他的离开,房中便是一阵清脆的笑声传了出来。

    片刻之后,韩冈笑着回来了。不再是只有家人们才能看到的不带任何心机的笑容,而满是官场中的深沉。

    “官人?”王旖声音轻轻。

    “一份重礼,”韩冈意味深长的笑着,“就快要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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