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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六二之卷——河湟开边 第三章 收兵止戈留余恨

    要对付的敌人被解决了,领军出征的主帅因昏倒而无法视事,誓师出征也便成了个笑话,只能不了了之。

    秦凤都钤辖这时躺在床榻上,双眼紧闭,嘴却微张,从嘴角不停的流着口水出来。向宝的幕僚一齐聚在房内,而韩冈则是坐在床边。

    “韩抚勾,钤辖怎么了?”

    韩冈才抬起头,一群人便紧张的围了上来。

    韩冈一脸沉重,沉默的摇了摇头,如果穿上全套的手术服,再把个口罩挂在耳边,就活脱脱一个从手术室出来的一个手术失败的主刀大夫。韩冈不好把幸灾乐祸的表情露出来,但他真的想说一句节哀顺变。

    以韩冈的气度,他当然能做到一笑泯恩仇。比如他现在,就可以笑着站到向宝床边,说,过去的事就算了吧。

    韩冈晃了晃脑袋,收起了胡思乱想。向宝这些天给他的压力着实不小,让他连自残的招数都考虑过了,现在看着向宝成了废人一般的躺在床榻上苟延残喘,韩冈没大声笑出来,不是因为他道德水准高,而是知道他此时站的地方还不适合笑。

    “在下不通医术,才疏学浅,无法确诊。各位还是赶紧为钤辖请个医术更好的郎中来。”韩冈摇着头,而这个说法,也是他一直以来所坚持的。但韩冈现在给人的感觉,却不是他不能确认,而是确认了不好说。

    向宝的几个亲信幕僚互相看了几眼,眼中有着藏不住的忧虑,他们都看出了韩冈的言不由衷,而且向宝的病症,只要稍通医理,便不难看出。

    “韩抚勾,还是说实话吧,钤辖到底是什么病?”

    韩冈犹豫了一下,又回头看看张嘴流涎的向宝,摇头叹了口气,道:“风疾。”

    韩冈不懂医术,但中风这个病还是能看得出来,他前世的亲戚中,很有几个中过风。在韩冈看来,向宝的这副模样,多半是脑袋里爆了血管,中了风。

    向宝平日锻炼得是好,但他饮食从来都是酒肉不断,又是年过四十,身体没些隐患是不可能的。如果是正常的情况下,也许这些隐患要到二三十年后才会爆发出来,但方才向宝的心情在山巅和渊谷间的剧烈变化,却是将身体里的炸弹提前引爆。

    “韩抚勾,你能确定?”有人还抱着一丝希望。

    “能看出钤辖病症的,应该不止是我吧?”韩冈毫不犹豫的打碎他们的侥幸之心。“向钤辖这样的情况,得赶紧送回秦州,这里缺医少药,拖久了对钤辖毫无益处。”

    “韩冈,你不是号称神医弟子吗?!”

    “我向来只通治术,不通医术,这一点,我想各位应该都知道的。至于什么神医弟子,那些都是谣传。”

    韩冈说着,却见向宝的幕僚都是恨恨的看着自己。方才他们也许希望自己能妙手回春,故而还有些恭谨。现在看到他没法救回向宝,眼神便都不对了。在场的哪一个想不通王韶为什么会抢向宝的生意,还不是因为这个站在他们面前摇头说‘没救了’的韩冈。

    该不会给乱刀砍死吧?韩冈心知这样下去情况会对自己很不利,立刻道:“幸好向钤辖还可挽救……”

    “怎么说?!”十几张嘴一齐追问。

    “幸好向钤辖也不过才四十出头,年富力强,风疾也伤不了根本。调养一阵,只需一年半载,也就能回复旧观,倒不必太过担心。”

    好歹得给人一点希望,不然他们在绝望下,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只是看着口水沾湿了方枕的向宝,韩冈觉得这个希望其实很渺茫,连带着他幸灾乐祸的心渐渐的都淡了去。不管怎么说,向宝的政治前途算是完了。风疾是重症,向宝越迟醒来,就代表他的病症越重,以向宝现在昏迷的时间,他即便醒来,怕也再难射箭练枪,说不定连下床行走,都将是一桩吃力的事情。

    一个偏瘫风疾的将领,并不会受到朝廷的欢迎,天子也许会同情他,但不可能用他。不管过去向宝有多少雄心壮志,他已经没有机会在表现了。

    从向宝的病房出来,韩冈在永宁寨中走着。由于方才发生的事,永宁寨内外已被紧急封锁起来。而寨中的士兵,除了值日在外的,都被约束在军营里,使得平日熙熙攘攘的永宁寨,倒显得空旷而少人气,全然不见赫赫有名的永宁马市的热闹。

    永宁马市是陕西最大的马匹交易中心,每年朝廷通过永宁马市,用茶绢等特产购买到的军马几达数千匹之多。韩冈有心好好见识一下永宁马市的风采。只不过春夏时分,马市的一般都不算红火,只有到了秋高马肥的时候,才会有大批的好马骏马出现。

    王韶也打算在古渭开办马市,想通过大量购入的战马,来博取天子的认可。不过王韶的打算被三司和枢密院同时反对,说离得蕃部太近,马市的安全难以得到保障。

    不过现在,王韶他领着几个收服下来的蕃部,一起把托硕部个剿了。他的话语权应该增加了不少,再提设立古渭马市的提议,应该能得到天子的认同了。

    在经略司通过军议后,王韶却自行其是,抢到向宝的头里去。他这么做算是违反了组织程序,违反了官场规则,同时让多少士兵失去了争夺功劳的机会,肯定要被人记恨上。但王韶也通过这件事,表现出了自己对蕃部的控制力和影响力,在天子和王安石面前的加分,那是不必说的。

    其实说起来,对王韶的成功,意外的不仅仅是向宝,韩冈本人也是很惊讶。韩冈当日与王韶商议,其实也不过当作备选而已,但王韶最后竟然给他做到的,这结果比韩冈想象的还要好上一点。

    能在三五日之内调集七部联军,一举击破托硕部,将其族长生俘。要知道,王韶根本调动不了古渭寨的三千兵,他没哪个权利。王韶最多也只能请动在蕃部中威望甚高的刘昌祚,帮他说几句话。

    韩冈现在想想,可能是他太低估王韶这两年在蕃部中结下的善缘和人情了。调集七部联军,而且用来筹划的时间又那么短……

    韩冈突然停步,王韶找来的蕃部数目好像太多了点,这么短的时间,若说没有外力相助,怎么也不可能完成。

    看起来刘昌祚也是彻底站到了王韶那一边去了。

    ……………………

    到了中午时分,向宝终于清醒过来。但也仅仅是意识清醒,他的身体依然不能动弹。

    醒来后,当他回忆起半日前在校场中发生了何事,他下达的第一条命令,便是,“给我杀了王韶!给我杀了韩冈!”

    向宝的门客僚属面面相觑,若是在战场上,还能报个失足落马或是中了流矢,但现在还在永宁寨中,如何还能动手?就算想找个借口治韩冈的罪,也得向宝自己能起来再说。何论他还要杀王韶!

    “看来钤辖对韩冈误会很深啊。”韩冈叹着气,走进向宝的卧房,“不过,不管有什么误会,等钤辖病愈之后,都能有解决之道,就是现在不能再动气了,这对身体恢复并不会好。”

    看着韩冈进来,向宝益发作怒,口齿不清的吼着:“你们还愣着什么,还不杀了他!”

    没人听他的,没有一个人动弹。从现在开始,不会再有人听他说话。一个风瘫的将领并不为军中所需要,也不会为幕僚所礼重。如果在他身体健康的时候,他的命令也许会得到实行,即便是让他们去杀一个朝廷命官,说不定都有人亲自敢做。但如今向宝的情况变了,他的健康状况已经让他难以维持过去的权威。

    韩冈也只把向宝的怒火当成耳旁风,他拉着向宝最为信任的一个门客道:“钤辖能自行醒来,这是件好事。日后经过一段时间的养病,应该还能恢复。只是不能再生气了,若下一次再发病,钤辖当真就没救了。”

    门客点着头,回头看看仍不住咒骂的向宝,哀声叹气。韩冈在房中站了一站,便告辞出来。向宝骂起人来,中气十足,复原的可能性不算小,只是他肯定再也带不了兵了。

    可怜吗……韩冈可是一点也不同情向宝。只看向宝一醒过来,就对自己喊打喊杀,就知道他没有半点反省之心。

    ‘从来都是你跟我过不去,我何曾欠过你!’韩冈心中恨恨的想着。

    若不是与王韶商议的釜底抽薪,过两天躺在床上等死的就是他韩冈自己了。向宝纵然不敢耍手段杀一位文官,但找个借口给自己几十军棍,他却是敢做。杖责可轻可重,端看心情如何。如果换了自己,向宝自然是往重里下手。十几军棍打下去,任你壮比犍牛,也是要成废人。

    两军争战,本就没有仁义道德可言。韩冈与向宝相悖如参商,相恶如敌国。之间的关系没有化解的可能,既然这样,至他于死地,看着他成为残废,韩冈确是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不知道这件事传到秦州,李师中他们的表情又会如何?

    韩冈现在心中有些想看看那时候的秦凤经略的反应,应该比向宝在点将台上的晕倒还要让人痛快。

    进退不得。

    这四个字,指的是跟随向宝自秦州出征的一众人等的现状……自然也包括韩冈。

    进兵当然不可能,王韶都把事办完了,去古渭连残羹剩饭都没得吃。但退兵也不可能,没人下这个命令,谁也不敢自作主张。向宝早前给军中定的口令并不是‘鸡肋’,也不好就此提前打理行装。

    就因为没了主心骨,如今永宁寨人心浮动——这件事韩冈则是要除外,他倒是乐得自在一点——全军上下,都在等着向宝能说句准话。

    但向宝始终保持沉默,仿佛一场中风,让他的思考能力都随风而去。而他的现状已经在当天就急报秦州,但至少还要等到五天后,才能收到李师中的回复。

    其实这两天,向宝的情况已经逐渐稳定下来,手脚都能轻轻的动弹,也不会再对韩冈喊打喊杀。但死仇是肯定结下了,尽管这笔帐主要会算到王韶的头上,可韩冈就在眼前,向宝的带着杀气的一对眼睛,总是盯着韩冈在转。

    韩冈现在没事都少去见向宝,若是真的避免不了,都会选择人多的时候,身后也会跟着两人。以便向宝一时怒起,有人能拦着。不过当韩冈说过可以让中风患者从新站起来,虽然向宝本人对此坚决不信,但他的幕僚们都相信了。

    除了每天都至少要拜见一次主帅,韩冈的剩余时间则是做自己的本职工作。永宁寨中本就有些生病受伤的士兵——这也是任何一座城寨都难以避免的情况——韩冈便趁机把疗养院的牌子在永宁寨中竖了起来。带着朱中为首的一队护工,还有伤病员的亲友家属,打理起秦凤路的第二座疗养院,就跟他当初在甘谷城时做的一样。

    另外韩冈也遣人去了古渭寨报信。向宝被气得中风,整个秦州政局都要改变。而且王韶是当事人,他的立场十分微妙,必须要通知他及早做出准备。

    所以两天后,王厚带着赵隆匆匆从古渭寨赶来,就不是那么令人惊讶。

    一见王厚,韩冈便上前拱手道喜,“恭喜王机宜,恭喜处道兄。”

    “恭喜家严,还是当面说得好。恭喜愚兄,愚兄可没什么好喜的。”王厚经历过一次大战,精气神都不同了,说话、性格都在渐渐改变。

    “机宜一战得胜,再不会有人说,机宜在秦州是劳而无功,虚耗人力了。”

    “这一战可没那么简单。”王厚摇摇头,似是感慨万千,“还是偷袭,又是两倍于贼的兵力,但一战下来,各部死伤都不少。木征支援托硕部的就只有四百兵,但全是精锐。董裕带着他们一个反击,差点就给他翻盘。”

    论起兵事,韩冈的经验便显得不够用了。他疑惑的问着:“木征真的有那么强?才四百兵……竟然差点就让托硕部翻盘?”

    王厚摇头,“即便在河州,像董裕带来的这四百人肯定也只是为数极少的精锐。如这四百有兵有甲且经过训练的精兵,木征最多也就两千上下,但已经足以让他在河湟雄踞一方了。”

    “兵贵精不贵多,木征看来也是颇有见识……没能见识一下木征家的精锐,还真是一件遗憾的事。”

    王厚笑道:“等过几个月,就会见到腻烦的地步。”

    韩冈点点头:“机宜以蕃部破蕃部。平戎策上的团聚众羌这一条,已经初见成效。只要圣聪未被蒙蔽,机宜于渭源建城,于青渭屯田市易,都是指日可待。”

    “团聚众羌主要还是刘昌祚的功劳。”王厚没有贪天功为己功的意思,而且韩冈又是自己人,在他面前也没必要自我吹嘘,“玉昆你早前说得没错,刘昌祚这段日子给向宝欺负狠了,心中怨意确是极深。他虽然不敢调动麾下兵马,但七支蕃部中,有四支是他叫来的。没有刘昌祚的助力,今次说不定要惨败。”

    “刘昌祚论能力,在秦凤军中少有人能与之匹敌。但他偏生官运甚差,总是被上官压制。今次终于给他把握到机会了,他怎么可能放过?”

    王厚点着头:“昨天刘昌祚听说向宝中风昏倒,当面虽然没话,但他回去后据说可是笑了许久。”

    “刘昌祚被向宝压在头上,向宝坏了事,他不笑才有鬼。”韩冈不奇怪刘昌祚的恣意无忌,任谁被顶头上司坏了晋升的机会,都会如刘昌祚这般恨人恨到骨头里。他很理解刘昌祚的想法,像刘昌祚这样的组织中坚,如果被上司压着不给他的做事,哪个会甘心,换作是自己,早就刀枪一起上了。

    “刘昌祚听着向宝中风之事后幸灾乐祸,但他的心中还是有些生疑。”王厚问着韩冈,“玉昆,向宝中风一事可是确实?”

    韩冈清楚这句话才是王厚今天最为关心的一桩事,“小弟亲眼看到的,这一点向宝做不得假,而且他也没必要作假,装中风对他有没有好处。”

    “竟然是真的。”王厚又是在感慨着:“家严听说了此事之后,就说一句物伤其类,兔死狐悲。家严的本意也不是想看到向宝最后成了这般模样。”

    “向宝心怀不广,所以气急之下得了风疾。此非机宜之过,当不须耿耿于怀。”

    “只是向宝是带御器械,虽然仅仅个虚名,但他在天子驾前也的确做过一阵,混个脸熟。如今的天子性格宽厚,现在听到向宝中风不起,天子那边多半少不了会有些芥蒂。”

    王厚虽然没提他的父亲,但这段话只会出自王韶之口。王韶见过天子,那是在他的《平戎策》得到赵顼认同后,被越次招入宫中。那只是两年前的事,这么段的时间,赵顼的性格不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决定了王韶的评价不会有什么错误。

    “难道天子会看不到机宜收复蕃部的功劳?”韩冈对赵顼没什么了解,但一个感情用事的天子,对臣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件事家严也说不准。不过愚兄想来,王相公应该能帮上一手。”王厚为之分析着,韩冈见他侃侃而谈的样子,不知从王韶那边听到了多少,“只是秦州军中,家严的名声可就不是王相公能照顾得了的了。”

    说起来,王韶在秦凤军中的名声可能因为这次他横插一杠,再度滑落下去,毕竟是带着蕃人抢功劳,没有几个士兵会喜欢这样的官儿。而且向宝的失败虽然的确可笑,如果仅仅是吐血的话,他就是个丑角,但向宝现在中风昏倒,却能引来不少同情。

    “不过士卒军汉们的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朝堂。”韩冈如此说道。他在秦凤军中也有些名声,但这并不影响李师中和向宝跟他过不去。现在军汉们因为功劳被抢了,所以敌视王韶,但等到王韶领着他们挣了功劳,分发一些赏赐,他们的看法便会颠倒过来。

    “玉昆说得是,他们的想法的确无甚关碍。”王厚点着头,“向宝既然卧床不起,这两天等秦州的消息送到,就肯定要退兵了。玉昆,要不要顺便到古渭去。你的疗养院就开在甘谷城和永宁寨中,其他寨堡可是会有怨言的。”

    “人才难得,小弟一切亲历亲为,所以做得慢了。不过小弟这边,有个叫朱中做得不错,古渭寨的疗养院可以由他先把架子搭起来。”

    韩冈写出《伤病管理暂行条例》,为军医之事定下规矩后,一切就可以照着规条来就行了,并不需要他本人事必亲躬。“小弟现在还得随着向宝回秦州缴令,都得等过上一阵子,再去古渭不迟。”

    “说实话,家严虽然与向宝几乎势不两立,但毕竟离得极远。玉昆你天天在向宝面前晃来晃去,也不怕他心情不好?”

    “向宝不是傻子,他现在也不疯。他还想着恢复发病前的健康。不可能得罪一个对医术有所了解,传说中是药王孙思邈私淑弟子的人物,”

    王厚惊道:“难道玉昆你知道中风该怎么治?”

    韩冈摇摇头,笑道:“我对此也不甚了了,但向宝以为小弟知道。”

    王厚注意到韩冈用了‘不甚了了’这个词。韩冈说话一向谨慎,很少说谎,而且遣词用句都是依着标准而来。他既然用上了不甚了了这四个字,那他对中风还有有点了解,所以能让向宝误会。

    “既然玉昆你早有准备,愚兄就能安心了。”

    三天后,就是韩冈预计的时间,秦凤经略司的公文追到了永宁寨中,在命令中,李师中下令向宝带出来的队伍,及早回返秦州。一场剿灭蕃部的大战就这么虎头蛇尾的落下帷幕,只有王韶和刘昌祚两人得意,而其他参与进来的官员,多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灰溜溜的回去了。

    韩冈自在的骑马走在队伍中,本是跟随他的朱中等人已经与王厚一起去了古渭寨,而本来带在身边的药材等物资,也托王厚转交给了王韶。

    就在秦州城中,向宝的几个亲族这时聚在一处,向着李师中哭诉:“王韶鼠辈,妒贤嫉能,窃据高位。今次向钤辖受其所欺,以至于遭受卒中之厄,还望李经略为钤辖主持一个公道啊。”

    李师中点着头,心中却是在想,王韶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一点,竟然能把好端端的一个人气成了中风,这下向宝空出动的位置,不出意料,张守约肯定将会顶替上。如此一来,支持王韶的军方将领,便已经是钤辖一级了。

    真的是运气!李师中这般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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